“罗教授,你可别打趣了!”五小姐一笑,请罗教授鉴定笔筒。
罗教授含笑拿起笔筒,凑近鼻子先闻了一下,然后旋转着仔细看了一遍便放了下来,“不错!这是紫檀木,雕刻的不错,大概具有收藏价值。”
“说实话,我对这雕刻研究颇少,所以,这笔筒真实价值不好辨别。”
五小姐听了,朝蓝一贵问道:“蓝掌柜,这笔筒价格多少?”
“回五小姐,一百大洋,这是乾隆爷时候的东西,错不了。”蓝一贵急忙上前回答。
五小姐一笑,“这笔筒倒是个送礼的东西!留下吧!”
她目光又扫视了青花双耳扁瓶,“这瓶子也留下吧!我带到美国去。”
罗教授一听,立即劝言,“五小姐!这东西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我建议还是留在国内的好。现如今,咱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越来越少,好宝贝都被人高价卖给了洋人,这不是挖咱们老祖宗的根吗?”
五小姐听了,顿时俏脸绯红,她紧抿嘴唇想要发作,不过,最终忍了下来,脸一阵红一阵青,始终没有出声。
罗教授也感觉到鲁莽了,他叹了一口气,朝五小姐一拱手,“刚才冒昧言语,是在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实在是冒犯了五小姐,请五小姐不要计较我这顽固愚昧老人,罗某给五小姐赔罪了!”
说着,罗教授鞠躬深深一礼。
“哎哟!罗先生,你客气了!快快请起!……贾老二,快快搀扶起罗先生。”大少奶奶吴佩芳立即站起来,含笑温言宽慰。
这时候,五小姐怒气没有消失,一动不动。
作为房间接待的主人翁大少奶奶吴佩芳,唯有她适合代替五小姐接受罗教授的道歉。
贾管事急忙上前扶起罗教授,含笑道:“罗先生,你这是……发哪门子牢骚呢?”
“您老也不想想,这四九城,这全国,每天有多少东西到了海外?老天爷也管不过来呢!”
“我家五姑娘去海外留洋,远离故乡,带一个想念东西怎么了?又不是不带回来,罗先生,你这是操哪门子闲心啊?……走!收拾东西,我们下楼吧!”
罗教授也借机下了台,他连连点头不已,朝五小姐和吴佩芳等人告辞。
“不急!”忽然,五小姐站了起来。
她平静凝视着罗教授,“既然罗先生讲了大道理,我也讲讲我的观点。没错,我就是要卖给洋人,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把这古董看做商品,有买有卖,公平交易。我对罗先生刚才的话极不赞同,什么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就不能卖到国外,卖到国外就是挖了老祖宗的根!”
“呵呵!这话说的好像我金敏之大逆不道,要做卖国贼一般。我问罗先生,谁有资格说这话?是你们这些掌握着古董鉴定知识这批人吗?这瓷瓶也不是你们自己双手创造出来的,凭什么要你们代表?要代表也是原主,而你们这些人在我眼里看来,是不配的。”
“再问罗先生,这些东西创造出来不就是当做商品流通吗?难道只需存在你们这些人手中,不能流落到其他地方?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与敝帚自珍有什么区别?就是你们这些思想让好东西断了传承知识,让我们落后西洋人,遭受了百年苦难。罗先生,你告诉我,这是什么罪?”
“我金敏之再啰嗦一句,就说这瓷器用土烧出来的吧?用土烧出来的东西,卖到国外价值千倍万倍,可以换来很多粮食,养活很多人。这难道不是好事?罗先生,请问,你想过这些没有?”
五小姐盛气凌人逼问罗教授,眼神凌厉。
大少奶奶吴佩芳,三少奶奶王玉芳,金燕西三人张口结舌,呆若木鸡一般。
贾管事,蓝一贵以及那名刘妈都目瞪口呆,愣在当场了。
罗教授脸色一变再变,脸面僵硬,哑口无言,久久说不出话来。
冯保亮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海归派留洋学生与本土派老学究言语交锋,若有所思。
眼下时代,腐朽的势力与变革的势力蔓延在华夏大地,新老交替之际,血与火在燃烧。
无论留洋学生和本土俊才都在变化,改变。
而罗教授和五小姐两人不过是这大时代浪花的一滴画面而已。
对于两人出发点来看,都有些道理。
只是……两人未免太理所当然了。
华夏人在,老祖宗的根断不了!
华夏人的艺术品,也只有华夏人才有发言权,因文化差异,别人欣赏不了,流落到海外也是明珠尘蒙。
“唉!听五小姐一番话胜读十年书,让罗某茅塞顿开,惭愧!惭愧!”
“如五小姐不弃,罗某必言称吾之一字师当为五小姐。学生拜见先生了!”罗教授后退一步,朝五小姐作揖起来。
他这样子顿时让四周凝重气氛散去,逗笑了屋内的大少奶奶吴佩芳等人。
五小姐面色稍霁,欠身回礼,含笑道:“不敢,罗先生这是折煞敏之了。”
罗教授站直身体,推了推鼻梁之上的眼镜,正色道:“我说的是实话,对于西洋之学,我两眼摸黑,看不懂,听不懂。以前,不是常说师夷长技以制夷?我抱有怀疑,今日,五小姐给我上了一课,以后,我定然深信不疑了。我的一字师,非五小姐莫属。”
“哈哈!罗先生,我五姐可是要收束脩的。”一旁的金燕西觉得好玩,立即起哄起来。
“是啊!还要磕头呢!罗教授,你现场磕头,我家五姑娘答应收你为弟子。”三少奶奶王玉芬拍手大笑,她那模样仿佛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罗教授手掌擦汗,“惭愧!惭愧!两位饶了我吧。”
“好了,贾二,带大家下去吧!”大少奶奶吴佩芳含笑摆手,替罗教授解了围。
贾管事立即答应一声,招呼冯保亮三人下楼而来。
楼上莺声燕语渐渐远去一般,遥不可闻。
“贾爷,见笑了!我先告辞了。”
“罗教授,慢走啊!有空再会。”
“明白,……贾爷请留步!”
来到楼下,罗教授与贾管事告辞,提着小皮箱潇洒去了。
这人真的是玲珑八面,能屈能伸,进退自如。
这种人很难与冯保亮脑海里面的专业鉴定家形象重叠起来。
在冯保亮认识之中,古董鉴定家可是严肃形象,一板一眼的,言辞专业,言论有序,让人信服。
这……或许是脑海残留的镜像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