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
中段两间瓦房。
灯光通明。
范五爷半躺在炕上正闭目假寐,而外间的莫荷和佟奉全两人正在做晚饭。
莫荷在灶台炒菜,佟奉全烧火,两人一句接着一句说话。
主要是佟奉全在说,莫荷在听。
“以前啊,这中秋我都是自己过,那铺子生意还挺不错,瞎张罗着一天一天就过去了。我就是一壶酒,一盘花生仁,一盘豆腐干。这人一喝醉,什么都忘了。莫荷姑娘,这酒真像岁月毒药呢!”
“啊?佟先生,为何这样说?”
“因为啊!……能让人忘了时间。喝醉了,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活在哪年?身在何处?莫荷,你说是不是?”
“这……我哪知晓?我没喝过酒的。……不,有幸跟着五哥尝了一次,真辣嗓子,不是人喝的东西。”
“是,是,不是人喝的,我从今往后,戒酒不喝了。”
“哎哟!佟先生,你可别听我胡说。”
“不,你这话是金玉良言。”……。
两人正说着时候,忽然,内间传来范五爷轻咳声音,“咳咳。”
佟奉全和莫荷急忙抬头望去,发现范五爷背着双手踱步出来。
“哥,你醒了?……菜马上就好了。”莫荷急忙站直身体。
佟奉全憨笑站起来正要朝范五爷施礼,被范五爷连连摆手止住,“佟兄弟,有劳你帮忙做晚饭,你继续烧火。我去大院外面瞅瞅。”
莫荷惊讶,“哥,外面怎么了?”
范五爷一笑,“听声音像是冯亮子回来了。”说到这里,范五爷手指挠了挠脑袋,打量一下莫荷衣服,皱眉起来,“我想找冯亮子给你扯一身新衣服,莫荷,你还有钱吗?”
莫荷皱眉摇头,“我不要衣服。”
“嚓嚓嚓嚓……。”莫荷低头去忙,用大勺子一个劲的翻菜。
“哦!”范五爷拉长声音,又转身叹了一口气,“唉,我去外面先瞅瞅。”
等范五爷走到门口,佟奉全急忙放下烧火棍,追了过去。
“五爷!”佟奉全追到门外。
范五爷嘴角上扬,他也没回头,脚步也没停,“佟兄弟,怎么了?”
佟奉全追上范五爷,朝范五爷抱拳一笑,“五爷,我也想做一套褂子。”
“哦!做就做呗!对我讲什么呢?”
“五爷啊!……我的意思是……。”
忽然,前方一众人影拥着两辆洋车过来了。
范五爷和佟奉全停下谈话,朝人群瞧去。
好嘛!
大杂院老老少少的,都热情的围着冯保亮和冯三叔叔侄。
这情景让范五爷想起了他小时候范王府还没有败落那时候……。
姥姥的!
往事不堪回首啊!
范五爷内心有了一丝火气,朝队伍喝道:“大晚上乱嚷嚷什么呢?亮子,你给五爷过来。”
四周骤然一静,众人面面相觑,热闹气氛消散了。
冯保亮含笑挤出人群,来到范五爷身前一抱拳,“五爷,你这是生哪门子气呢?对了……这位是?”
冯保亮目光看向这忽然转过身的男子,他越看越觉得眼熟。
范五爷没好气道:“热闹归热闹,不要吵到别人。你瞧瞧,不就是一个掌柜的吗?弄得像是打了胜仗从德胜门班师回朝的架子。”
冯保亮听了一乐,“五爷说得对。”一回头,冯保亮朝冯三叔他们招呼一声,“你们先回去。”
又朝四周街坊邻居们喊,“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听了,三三两两的悄声议论着去了。
冯三叔和老大冯保顺拉着洋车继续前行,而栋子和大良子也跟上了,两人这是过家门而不入。
范五爷背着双手正要说话,忽然,他发现旁边的佟奉全不见了,他急忙一转身,发现佟奉全正悄悄的想要离开。
这让范五爷顿时感到了愕然,他手掌摸着嘴巴,沉思起来。
冯保亮凑上前,朝范五爷一笑,“五爷,这是谁啊?怎么……鬼鬼祟祟的样子?”
这时候,佟奉全还没有走远,被冯保亮戴上了小人这帽子,佟奉全顿时感觉面红耳赤,他立即停步,站直身体转过身来。
姥姥的!
不就是被人讥笑一顿嘛!……最近这场面多了,虱子多了也不怕痒。
不缺这眼前小青年一个。
娘的!
恨啊!
当初应该花大钱买下来。
这不……也不知道便宜谁了?
这一刻,佟奉全内心仿佛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
“哎哟!这是……佟掌柜。”冯保亮含笑抱拳,做出一副惊讶之色。
佟奉全在这里,冯保亮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惊讶对方这么快出现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佟掌柜在走街串巷的时候碰到嫖娼的杨子,用六十大洋收走了杨子从茹二奶奶手中拿来的瓶子。
这些瓶子被佟奉全卖给了罗教授,高达五万大洋。
佟奉全勉强一笑,抱拳回礼,“原来是冯亮子……冯掌柜,幸会,幸会。”
佟奉全笑的勉强,样子像是霜打的茄子焉了。
冯保亮一笑,“佟掌柜的铺子不是关了吗?怎么……在大杂院落脚了?对了,你住在哪里呢?”
“冯掌柜请了,不劳你挂念。”佟奉全摇头再次抱拳。
一旁的范五爷听出话味来,他咳嗽一声,询问冯保亮,“咳咳,亮子,你们认识?”
冯保亮点头,“这是泛古堂的佟掌柜,在琉璃厂无人不知呢!”
“你去琉璃厂?……我怎么不知道?”范五爷双眼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
“这不是托我姑奶奶的福气,出一个东西。”冯保亮含糊解释。
范五爷双眉紧锁,“你姑奶奶?……哦!想起来了,瑞贝勒府的吧?明白了!”
范五爷连连点头不已,满脸恍然大悟之色,嘴角一撇,冷哼一声,“哼,你小子焉坏,骗大家都信了你鬼话。”
“哎哟!五爷,这不是有苦衷嘛!……我现在呀!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冯保亮叫屈。
范五爷听了一乐,“你小子刚才一副享受模样,怎么?在爷面前叫苦起来?”
说着,范五爷脸面一板,“废话少说,给我扯一匹布,不然,我朝大家揭露你。”
“行,行!……五爷,明天我让我三叔送来。”冯保亮一笑,连连答应下来。
范五爷点点头,“小子,也别埋怨五爷趁火打劫,这事情你做的不地道。那瑞贝勒府的老主子也是五爷的长辈,虽说那二奶奶在府邸守活寡,但也不愁吃不愁喝,比五爷我过的都好上百倍吧?小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