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文渊阁外。
高拱、张居正二人望着从銮舆下来的皇帝,当即跪下道:
“臣高拱、张居正见过陛下~”
“都起来吧,进去说话。”
朱翊钧摆摆手,径直往文渊阁内走去。
高、张二人面面相觑,心中满是疑问。
刚才冯保来报说皇帝正琼华岛闭关,不方便见人,让高拱好一阵骂。
可这才过了一个时辰,皇帝突然到了文渊阁,看样子还有话要给他们说。
而其身后李芳、孟冲等人一脸严肃,目不斜视,冯保更是一副重伤模样。
让他们俩心中更加疑窦丛生。
“微臣遵旨~”
文渊阁虽贵为内阁驻地,可真正用于内阁办公之地,却只有三间房大小。
中间正堂较为宽敞,摆放着孔夫子的容像,左右两间厢房则是阁臣办公之地。
朱翊钧来到正堂坐下,看着鱼贯而入的众人,摆摆手。
“哐当”一声,房门骤然关闭。
屋中只有他、高拱、张居正、李芳等六人而已。
种种异样,让高拱与张居正感到分外不适,最后还是高拱忍不了了,当即拱手道:
“陛下驾临内阁,臣等惶恐至极。就是不知有何示下,还请陛下垂询。”
“高先生莫急,自朕继位后,大多在琼华岛闭关修炼,朝中大事有劳二位先生负责。而今日朕修炼出关,也终于能腾出手处置朝政事务了,只不过目前有两件最紧要之事需要处置,因此才找你们来商议一下。”
朱翊钧闻言却不紧不慢,随即望向冯保道:
“站出来,将你做了什么,尽数给两位阁老说说。”
冯保哪敢拒绝,当即走了出来跪在朱翊钧面前,一边扇自己巴掌,一边道:
“是奴婢该死,假传高首辅话语,陷害高首辅。奴婢该死,还请陛下恕罪,高首辅谅解。”
此言一出,高拱顿时愣在当场,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反而张居正身躯微微一颤,低头不语,不敢望向冯保。
“高阁老,这冯保假传的你的话,想要借朕闭关时候,说动太后出中旨罢黜您。可他一说,朕就知道其乃虚假之言,于是便惩戒一番并带到这里来,给你赔个不是。”
高拱之前恨死了冯保,其扭曲自己的言论之事,足以将自己置之死地,乃至于他当时候听到后,更是吓出一身冷汗。
要不是李芳出手帮助,自己怕早就被罢首辅之职位了。
而如今听到皇帝不信其言,更是将其惩戒,还带到自己面前赔礼,不禁让他长舒一口气,心情好上了不少。
只不过他想着忍不住瞥了一眼身后,他身居首辅之位,自然知道此事并不是冯保一人可以所为,背后有张居正作为其助力。
因此自从那日事情发生后,他便对张居正深恶痛绝,心中一直想将这个奸人扳倒。
可奈何皇帝闭关,他也无法作为。
如今见皇帝将此事提了出来,更是将冯保也押送过来,不禁让他心生想法。
当即拱手道:“陛下圣明独断,让臣感激涕零。不过臣斗胆谏言,此事怕不是一人所为……”
“好了!”高拱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朱翊钧打断。
朱翊钧摇摇头,随即摆手道:“高阁老,你想说什么朕知道。朕看如此这件事就过去了,以后休要再提了。”
“陛下!”高拱闻言一愣,刚想要解释,可见朱翊钧继续道:
“李芳、孟冲、冯保~”
“奴婢在!”
“这件事就到此了,以后谁敢再学冯保,定不是这般样子,你们可曾明白。”
三人闻言顿时噤若寒蝉,连连点头称是。
看着三人的反应,朱翊钧微微点头,随即望向高、张二人道:
“高阁老、张阁老~”
“微臣在!”
“朕今日当着你们两个面这般说,其实也想让你们二人做个见证。这司礼监自从太祖设立以来,在内廷中位高权重,更不用说如今乃朕之机要,掌握批红之权。
因此这般制度不可废除,但司礼监也不可与外朝勾结。如果以后谁还敢勾结、诬陷外臣,尽管给朕说,朕定会查处,不放过任何一人。”
朱翊钧地说得掷地有声,听得高、张二人却听得若有所思。
皇帝话里话外虽然是说冯保三人,可却在暗示他们两人,有敲山震虎之意。
所谓司礼监制度不可废,不就是直接拒绝高拱之前的奏言吗。
现在更是警告内廷不可与外朝勾结,就是在说他们。
毕竟他们两个,一个与孟冲相善,一个与冯保相善。
不就是内臣勾连的对象吗?
如此种种,让高拱既然愤懑不已,反而张居正不禁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当即拱手道:“陛下所言甚是,臣遵旨!”
朱翊钧闻言瞥了一眼张居正,微微点头。
他今日来此,其实就是为了解决内阁争斗之事。
自严嵩倒台,其父亲隆庆皇帝继位后,内阁经过接连斗争,如今也只剩下高拱、张居正、高仪三人了。
可高仪病重已经不能任事,马上便会去世。
内阁说白了就是高拱、张居正二人。
按道理来说,他们二人应该相互合作,励精图治,整顿朝纲才是。
可事实上,他们二人都有宏图大志,谁也不甘位居其下。
只不过张居正最为能忍,再加上高拱恃才傲物,不能待人。历史上就被张居正抓住机会斗倒。
而张居正也趁势升为内阁首辅,开启十年改革之路,对大明贡献颇大。
可对于朱翊钧来说,他却不想看到这一番局面。
高拱确实有才,在隆庆年间清理田土、与俺答和议、平定广西叛乱等等,可以说给张居正改革铺平了道路。
因此对于朱翊钧来说,高拱留在内阁对他以后的改革是有好处的。
只要高拱与张居正两位大才,能够通力合作,一起改革,那效果定会强于张居正一人的改革。
只不过他们二人都有大志向,互相不服,因此需要他来出手镇住才行。
想到这里,他接着望向道:“高阁老,另外你曾上书朕言五事,要求收回司礼监批红之权,朕看这件事挺不靠谱的,以后就休要再提了。”
高拱闻言当即就要表态,可他还没有开口,就见朱翊钧摆摆手道:
“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本就是本朝规矩,暂且就不用改了,就这么定了。”
哪承想,高拱见朱翊钧如此,心中顿时不愿起来。
虽然他这么做有扩大内阁之权,削弱司礼监的目的。
可最主要的原因,还不是因为皇帝年纪轻轻却动不动闭关修炼,跟他以前好学之情况完全不同。
因此为了更好地处理政务,他才会上书言事,扩大内阁之权,以防止司礼监牵制。
可如今皇帝出关,却言语轻松地将此事回拨。
这让高拱瞬间觉得,皇帝未免太儿戏了。
不仅痴迷修炼,更不懂他的苦心,这着实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于是当即拱手道:
“陛下,您乃天下之君,大明天子,本应该治理天下,使天下晏安。可您自继位以来,一直在琼华岛闭关修炼,不理朝政。
因此臣才会提出收司礼监之权,归于内阁。而如今您却将其置之不理,臣怕万一您再闭关,却使得朝廷运转阻碍,那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