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山在自己习惯的位置坐下,抬眼一看,酒肆里的确清冷许多,往日金小三等人聚集的角落空空荡荡的。
顾砚山喊酒保端来一角酒还有茴香豆,然后装着不经意道:“金小三他们怎么没来?”
酒保诧异道:“顾二爷还不知道?你们那日可是在一起……”
顾砚山摆手:“我虽然时不时会来酒肆,但跟金小三他们并非好友,有些事我不知道很正常。”
酒保张了张嘴,讪笑道:“是,顾二爷是有家业的,来酒肆的时间少。”
他赶紧把金小三和李四几人的情况说了:“听说是马上月半节,金公子他们去县城进店铺里需要的香烛纸钱,没有回来。李四公子也下乡督修祠堂,没在镇上。”
四方酒肆的酒保消息灵通,总能知道一些顾砚山想知道的。
金小三几人家中都有店铺,这是借着要进货,躲进县城了。
听到近金小三和李四都不在镇上,顾砚山知道正是去李府的好机会。
只是听到顾小郎中也去过李府,顾砚山微微蹙眉。
他端起酒角想一饮而尽,还是把酒角放下,这是要去李员外府上,不喝酒为好,免得让人闻到酒气不好。
酒不喝,钱要给,顾砚山摸出两个“当十”的大子丢在桌上:“把这酒和豆子给我存着,下次我再来吃。”
酒保点头,捡起二十文钱放进缝在胸口的布兜里,扬声唱名:“顾二爷付钱二十,存酒一角,茴香豆一盘!”
柜台里,掌柜拿过水牌记上,嘴巴却是嘀咕:“口中喊着二爷,可一角酒还记着,真小气。”
顾砚山没有空手去李府,他在自家木炭铺子选了一筐精炭才往李府走。
夏天送炭也是好时候,那些小巧炉子随时需要精炭烧茶。
若只替顾沐云给李员外道歉,顾砚山是舍不得花钱的,但这钱之后可以找金针堂找补回来,他就舍得了,挑的也是最好的炭。
站在李府门前,顾砚山对老管家礼貌非常:“还请老管家通告李员外,顾家砚山求见。”
老管家想起自家老爷昨天心情刚好,要是让顾砚山进去,又要惹得老爷不悦,他想到这,拱手道:“顾二爷见谅,我家老爷今日不在家,一早就下乡看祠堂修缮,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确定。”
顾砚山面露失望,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再来拜访,还望转告李员外,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说着把自己那筐精炭递过去,“老管家,这是精炭,用来给府里烧水煮茶最好用。”
老管家没有接炭筐,脸上浮起古怪笑容:“多谢顾二爷,我家老爷这段时间招了烦心事在喝药,不能喝茶,这精炭还是顾二爷拿回去吧!”
顾砚山见不到人,就连东西都没有送出去,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就连腿都痛起来了。
莫不是自己跟顾沐云犯冲,遇到她什么事就不顺。
不过他不能跟李府管家多说,只能悻悻离开。
等顾砚山走后,老管家对门房道:“记住我刚才的话,老爷今天不在家,谁来都不见。”
门房连连点头:“知道了,老叔!”
李府前厅里,老管家口中本该去乡下的李员外正端坐着,见到老管家进来,开口道:“顾家那小子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老管家摇头:“不知道是想干啥,带了一筐子木炭要送给老爷烧茶,老奴没有收。”
李员外点头,摆了一下手,老管家转身退走。
今日在李员外的下首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素灰麻衣,朴素无华,但头上戴着一顶玉冠,看起来十分儒雅。
李员外转头看向他:“老二,你今日怎么回来了?”
家中在关口镇开了书馆,一直都是这个二儿在打理,除去各个年节,李二公子基本上不离书院大门,可今日居然回来了。
李二公子看着李员外,声音带着诵读的韵调道:“父亲,四弟已经去乡下修缮祠堂老宅,定能改过自新,父亲不要再烦心此事。”
李员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我自然明白,只是心中有些担忧罢了。”
李二公子继续道:“父亲也不必过于忧虑,四弟虽然性子有些不羁,但毕竟是我们李家的人,相信他会有所改变的。”
李员外看一眼李二公子,对这个儿子的迂腐有些无奈:“你这孩子,总是如此乐观。”
自己举人出身,可惜没有入仕途,孩子们里也没有一个入官场。
老大打理家业农庄,老二和老三虽然没有举人功名,但都喜欢舞文弄墨,分别在关口镇和孝泉县开了私塾,也算小有名气。
李二公子站起身,背负双手道:“父亲,孩儿并非盲目乐观,而是相信四弟。他虽顽皮,但内心善良,定会洗心革面的。
若是父亲不放心,大可等四弟修好祠堂,就去三弟新开的印书坊帮忙,这样三弟有人可以使唤,四弟也不会再跟人闲坐生事。”
他知道父亲对自己兄弟四个虽然一视同仁,但心里更看重名声。
老四是庶子,家里并没有亏待过,可不仅学业无成,还要跟人胡混败坏李家名声,这是父亲最不能容忍的。
一个庶子而已,不用在意兴家创业,只需要带离关口镇,关进印书坊就不担心了。
听到说话最喜欢云山雾绕的二儿终于道出原因,李员外眉头愁容尽消:“你四弟是无知愚蠢,能离开关口镇也好,免得被人利用。”
关口镇的街上,顾砚山在李员外家门口吃了闭门羹,只能提着炭筐重新回到店铺里。
此时在街上走一圈,弄得灰头土脸汗流浃背,心里也是火焰腾腾。
炭铺的伙计端茶过来:“二爷,今天生意好,百花楼买了百十斤精炭说要吃烤鱼。”
顾砚山心不在焉的嗯一声,他正想着要去金针堂的事,对伙计的话没有在意。
三叔公要自己替顾沐云去李员外道歉,意思无非是默许自己可以打压西院。
可现在李四被送到乡下去,李员外的门没有进,什么态度也意味不明,但明显是不满的。
而且,从四方酒肆听到西院曾经去过李员外家一次,看样子比自己的待遇要好些。
顾砚山不是蠢人,他清楚自己若是现在贸然去惹金针堂,就不是以前对西院随意言语辱骂几句的小事,一旦闹大必定会送到李员外面前。
所以,没有弄清楚李员外态度之前,不能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