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伯一听是王家人,顿时就急了,转身就往外面走:“昨天晚上好心好意救了孩子一条命,还被这婆子这样乱说,我要找她评理去。”
花堂嫂和水萍也紧跟着:“走,我们都去找她。”
三人吵吵嚷嚷就往外走,不料沉默在旁的顾沐云突然出声:“你们都站住,这事别去问。”
花堂嫂回头瞪着眼道:“这种事我们在理,凭啥不去说?”
顾沐云面上没有表情,只看向很是激动的水萍道:“水萍,你是第一次见到还不习惯,等以后见得到了,听得多了,才会觉得这只是小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水萍气恼道:“小姑,我们是好心提醒,她说是咒人,就连救命也成黑店,我肯定要找她理论。”
花堂嫂在旁边使劲点头:“是,这事没完!”
顾沐云笑了笑:“然后呢?人家又没有提名指姓是我金针堂,你们跟她大吵一架,吵赢了只当出一口气,吵输了更是憋屈。
可无论输赢,闹得风风雨雨金针堂都会落下一个不好的名声,王婆子还能搏一把同情,说自家孩子生病心急。”
花堂嫂张口结舌:“那我们就这样被人冤枉了只能忍着。”
顾沐云垂下眼帘,叹一声:“不忍着又能咋样。水萍,水荷,你们要知道,当郎中会经常遇到这种事。
一个人长的十根手指都是有长有短,更何况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想法就各不同了。
绝大多数的患者都能相互理解,可总有人第一想法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推卸责任。
郎中不能跟患者争论一番高低对错。
因为旁人只会说家有患者,难免心情不好,让郎中多包容。”
从理论上来说,面对医闹时,医生的确应保持冷静,避免情绪化反应。
了解医闹的背景和动机有助于更好地应对。
实际上,冷静的医生心也冷了,最后成为面对生死也无动于衷的工具人。
知道自己不能去跟患者争吵,水萍面露失望,眼泪都快出来了:“我真的忍不了!”
她还没有体会到第一次急救成功后的喜悦,马上就上了职业生涯中的第一课。
这就是从天上到地狱的感觉。
顾沐云抿了抿唇,这才是说说而已,跟挨刀相比算什么:“这种事以后还会有,很正常,你们习惯就好!”
王婆子这几句闲话在医闹里根本就不算事,顾沐云不会放在心上,以后对那家人远离就是,正好让水萍和水荷亲眼见一个教训。
有顾沐云的劝说,金针堂的人郁闷忍住了,顾二伯长吁短叹,他活了半辈子也是第一次这样憋屈难受。
花堂嫂可不是金针堂的人,更是忍不住的性子:“四妹妹你不好出面,这事就交给我,看我去把那婆子好好骂一回。”
说完,提着自己的糖筐子,急火火的跑了。
于是,第二天顾沐云果然听到消息,花堂嫂卖糖在王家店外“不小心”踩一脚泥,就堵门骂一下午,说王婆子随便拉屎拉尿污街,把那妇人气得半死。
这话是上学的乐水看见,特意来金针堂说的。
换了新学堂,山长李二公子为人古板,李家私塾对学童也管得很严。
前一阵顾家的内乱闹得满镇风雨,顾家孩子虐猫的事就连他都有听说。
李二公子还在学堂里提过,孩子无教养为父母之过,若此童是自己的学生,定要逐出学堂,通报全县学子,以后禁止参加科举。
于是出自顾家的顾乐水正好登门就撞在枪口上。
得到李二公子特殊管教,才进学堂第一天,顾乐水就被罚跪,下学后还来金针堂找到自己爷爷哭一场。
因为跟着东院虐猫,顾乐水已经挨几次打了,以后还要被夫子点名,日子着实不好过。
李家私塾不好待,顾沐云口中表示了一点同情,心里觉得非常好,这样管教出来的孩童至少不能败家了。
顾乐水上学后,找到理由就会来金针堂。
毕竟这里孩子多,自己的爷爷又在这,每次来还能吃点零食。
这次上学路上看见大伯母在街上骂人,立即就来金针堂报信。
顾沐云取出一块酥糖,对他奖励,随口道:“乐水,上课能听明白吗?”
乐水怯生生过来接糖:“夫子说的课都能听懂的。”
他不懂也要懂,天天被夫子盯着抽课。
顾沐云笑着道:“以后下学就来这里温书,我让翠青给你做好吃的。”
小陆子、水荷几人跟着自己学医,知识面太窄,单调又凌乱,时间长了就会失兴趣。
能跟着乐水从私塾学习诗词歌赋,收获会更多,而且乐水也有学伴。
乐水一听来金针堂温书,顿时连连后退:“小姑,我上学了!”说完,捏着糖果赶紧跑。
他喜欢金针堂的大房大院,也喜欢来这里吃东西,可挨过打,他心里对这个拿针扎人的小姑很是惧怕。
看着顾乐水狼狈逃跑,顾沐云还没有说什么,顾二伯在旁边笑道:“人还是需要多读书才好,乐水才上半个月学,说话做事都懂礼多了。”
有花堂嫂骂过街,王婆子没有再提金针堂的长短。
不过,王小媳妇接下来也没治疗近视眼。
顾沐云被人污蔑不生气,此时反而郁闷:自己不要钱都不治,看来这个病例要错过了。
每天的营业照样进行,三天后吴夫人又来一次,说已经喝完两剂药,胸闷的症状基本上消失,晚上睡得也稳。
顾沐云重新给她诊脉,看过舌苔:“身体的湿气的确少了,以后可以做蜜丸再吃一段时间。”
吴夫人笑着道:“顾郎中一个女儿家,年纪轻轻医术不错,恐怕在关口镇也是能排上号了。”
顾沐云诊脉的手一顿,抬眼看向吴夫人,认真道:“不敢骄傲,我的确是女子,自幼有父亲对我的传授医术。”
此时是在女客这边的屏风后,顾沐云对吴夫人说出自己身份神情自若,没什么好瞒的,让女患者清楚明白更好。
吴夫人见顾沐云不遮不掩,毫不慌张的一口承认,她反而有些尴尬,忙解释:“顾郎中是女子这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哦!”顾沐云提笔记录刚才的脉案。
吴夫人歪着头看顾沐云写的一手工整小楷,没话找话的点评:“这字不错。”
见顾沐云依然没在意,忍不住道:“说这话的人还是你们顾家的,之前我也只是疑过小郎中是女子,你怎么要骗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