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顾长水把顾沐云三人送到庙会医棚,再跟先到的牟老郎中问过好,就急匆匆回县衙当职去了。
下午的义诊活动继续进行。
有着上午的经验,再开始就简单了。
患者又在前面排队等着,一个个诊脉看病,人数比上午不减反增。
顾沐云一边自己看诊,一边指点水萍翠青两人给人施针。
看起来跟都是一样的,可也有不同。
中午那个马郎中也来了,在杏林堂的旁边补桌。
肖郎中跟赵平换了位置,没有坐回顾沐云旁边,不仅沉默不语,就连看向顾沐云的眼神都有些不自然,躲闪着不敢直视。
牟老郎中还和颜悦色,可伺候一旁的严风舟却绷着脸。
顾沐云想问赵平中午时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肖郎中一副挨过训斥的样子。
可见赵平同样严肃,周围又有患者围着,顾沐云只好作罢。
就在这时,从圣手堂那边传来喧哗,排队治病的人群里,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妇人牵着孩子,正被圣手堂的学徒推出来:“我说你这病就别来治,你也不想想这就是从胎里带来的病,没法治。”
母女俩被推得踉踉跄跄,尤其是那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脚下不稳一下跌倒,妇人赶紧将她抱起,已经是眼泪汪汪。
“不是胎里带来的病,一岁时孩子还好好的能走路,求求你了,让我们见见于大夫吧。”
那学徒却是不允:“我说刘大嫂子,你今天就是免费开了方,抓药总要钱吧!一开就是十副,你还拿得出来钱吗?”
顾沐云看过去,那母女二人衣衫粗布麻衣打着补丁,的确不是有钱抓药的。
但什么情况需要一抓就是十副,顾沐云目光落在刚刚站起来的小女孩腿上。
却见那女孩子脚尖翻转成马蹄,走路足跟不落地,左腿屈伸无力,站立不稳。
顾沐云心里叹息,这是非常典型的小儿麻痹症后遗症,驰缓性瘫痪,服药的确是效果不佳。
现在圣手堂说十副药都是少了,哪怕自己的针灸推拿比较好,同样效果不明显。
就在她感叹时,圣手堂有人喊了一声:“哎,关口镇的,你们会扎针,就把这马蹄足治好……怎么不应声。”
顾沐云回头看去,见圣手堂的人挑衅的看着自己。
事发突然,这种明晃晃的麻烦顾沐云不能接。
况且还有师父师兄们在,自己更不能冒头,于是顾沐云装作没听到。
见顾沐云不出声,那学徒撇撇嘴又道:“刘嫂子,你还是到旁边那个老郎中去吧,他是牟火神,你过去,一副药就能治好,保证能让你孩子跑跳起来。”
因为上午肖永福的话,这是故意给牟老郎中和顾沐云找麻烦来了。
听到自家弟子的挑唆,正看病的于老郎中微微一笑,并不阻拦。
这个妇人他认识,已经在自己的医堂治了几次。
这妇人姓刘,是城里人,因为孩子生病,婆家说是胎里有毒,将母子扫地出门。
刘氏就带着孩子回娘家,靠替人洗衣做饭收拾屋子挣两个钱,全部投到医馆。
娘家也不富裕,更不可能眼睁睁见她把钱丢到无底洞,去治一个残废孩子,正准备把孩子送去乞丐窝,再给她另寻一个夫家嫁了。
刘氏也有些魔怔,死活丢不下孩子,说谁愿意给孩子治病她就嫁谁。
这种小儿痿症可不是好治的,更不可能几次有效。
自己准备的人是明天到,现在有病人先给杏林堂添堵也行。
病急乱投医,那个嫂子听到神医神针,哪怕还辨真假,于是牵着女儿一瘸一拐的过来,人还没有到先给牟老郎中跪下:“求神医救救孩子。”
术业有专攻,每个医生都有自己擅长的某些疾病。
牟老郎中叫火神,擅长用附子治疗寒湿痿症。
虽然小儿麻痹症属于此类,但这病也最难治。
因多是由于风寒湿邪,以及疫毒之气相继侵蚀而发病,最初表现伤风感冒发烧的症状,很容易被误诊,后期就病入骨髓,药石难愈。
牟老郎中眉头紧锁,现在于潜的圣手堂将人推过来,就是要自己同样不敢接,承认学术不精。
除非当面撒谎,说自己能治,那就要落入于潜的圈套。
顾沐云见牟老郎中沉默不语,旁边三个师兄也不说话,显然是不能接,也不敢接。
来参加义诊的人群里议论声嗡嗡不断,大家都知道这病不能治,但每个人心里总有一丝希望。
希望看见绝处逢生,希望看见绝症得治,希望看见不同的结局。
要是杏林堂敢治,说不定自己的疾病也能好。
有人开始催促:“既然叫神医,那就肯定能治,你们就接了吧,舍些药就当做个善事。”
“对,好人做到底,总不能顶着做好事的名头来看病,真正有病有难又不帮忙。”
这是搞道德绑架了。
眼见起哄架秧子的人越来越多,而妇人跪在面前不走,圣手堂的人还在煽风点火。
这事不能再拖,越拖对牟老郎中的名声就越不利,先得把人弄走,能不能治另说。
顾沐云想了想道:“师父,这例病让我来治吧!”
她打算主动把这例病患揽下来,哪怕以后在孝泉落一个庸医的名声也无妨。
牟老郎中微眯着眼摇头:“沐云,事不能这样办,明知难治还主动去揽。
若这点小风小浪都经不起,以后还会遇到更多的重病不治怎么办,难道别人求一求,跪一跪就留下?”
顾沐云想牺牲自己成全大家,牟老郎中不答应,却听有人道:“顾姑娘有善心是好事,但孩子太小受不得针药摧残,这病唯有点穴之法能治,顾姑娘懂吗?”
说话的正是坐在杏林堂这边,中午还给大家尽地主之谊的马郎中。
刚才他一直在给人看诊,此时见牟老郎中遇到一个不敢接的难治杂症,这才开口。
牟老郎中眼前一亮,这个老朋友交友甚广,所学甚杂,对什么都感兴趣。
就连中午吃饭时,还提起来沐云存放在杏林堂的解剖图,说等义诊结束就去关口镇观摩学习两天。
此时他开口,说不定有什么惊喜。
“马兄有什么好方法?”牟老郎中道。
马郎中点头呵呵一笑:“当然有办法,不过,先得借你的徒儿一用。”
他说着就看向顾沐云:“你擅长针术,此法你可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