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了将军府,我以为我的将军府很气派,但是令我大吃一惊的是,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府邸,但是胜在环境清幽,也没有门匾,应该是没人知道这是将军府吧。
我直觉,这个宁渊将军一定是一名好官,是那种两袖清风的好官。
将军府在小巷的深处,府里也没有什么亭台楼榭,也没有廊腰缦回,只有一棵歪脖老梨树,梨树很粗,树干很黑,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岁。
青石高墙,墙微微遮挡住了月光,延伸出一条阴阴凉凉影子,石板的缝隙里生着青苔。
老仆人推开吱吱呀呀作响得沉重木门。
宅子里只有两个仆人,用来时时打扫房宅里的尘土。
模模糊糊地,还能听到不远处古阳长街上打更人敲着锣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我熟悉了些环境,带了些吃食,半夜,我偷偷潜入冷宫。
这个冷宫因为是在王宫的最后端,也没有侍卫当值,所以绕到整个王宫后面,翻过最外层宫墙即可。
她缩在墙角,缩成小小的一团,我无奈道:“以后别在墙角睡觉,去床上睡觉,翅膀还疼吗?”
她摇了摇头,发出很小的声音,小声问:“你去哪里了?”
“我去帮你找回家的路了,但是出了点小意外,我一定会帮你找到濛河在哪里!”我拿出怀里的棉花,塞到她的皮肤和铁链中间,这样可以减少锁链对她皮肤的摩擦,她的皮肤真是太娇嫩了,稍微一摩擦就会起红印,更何况是这冰冷坚硬的铁链!
“我一定要找到钥匙放你出来!”我的手抚摸着铁链,无比的悲痛,她是那么的小,那么的弱,又是谁这么忍心用锁链把她锁起来呢?又是谁舍得把她的翅膀剪下来呢?
她仿佛看懂了我的疑问,道:“渔人把我捉到后进献给这个国家的王,王很坏,老是伤害我,我想飞走,但是被抓了回来,他便用剪子剪断我的翅膀,然后把我抓进冷宫里近十载。”
“你饿了吗?要不要吃饭?”我把准备好的食物拿了出来。
“我不吃东西,我要是需要吃东西的话早就饿死在这里了……”
“可是我都带来了,你看,我带它可不容易了,我翻墙的时候手都受伤了……”我特意把手指在她面前晃悠,企图引起她的愧疚感,从而乖乖吃食物。
可是她依旧不想吃饭,我又再接再厉道:“你要是好好吃东西,说不定营养跟得上,翅膀长得更快了呢!”
果然,一提到翅膀的事情,她就有兴趣了,眨了眨眼睛,眸里荡起了光彩,一瞬间真的让人很是沦陷,我不得不承认,我之所以如此的帮助他,不仅是因为她是一种善良的生物,我要拯救每一个这样的生物,让善良长存,还有一个处于私人的原因她的眼睛像极了王文先,眸色深而不沉,漆黑的瞳孔仿佛能让人深陷进去。
她接过食物,第一口食物给我吃,动物的思想比人类单纯,她不是怀疑里面有毒,而是纯粹地表示感谢。
她吃完饭后,试探着靠近我,抓起我受伤的手指,舌尖开始舔舐我的伤口。奇妙的是,伤口被她舔舐后,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文鳐鱼的唾液有愈合伤口的功效。”她道,她这么放心地在我面前展示了她的神奇功能,是认定了我是好人了。
“这个功效你千万别在他人面前展示,不然,会给你们文鳐鱼带来灭族之灾。”伤口愈合的功效啊!在这个医术落后的古代,可以使伤口愈合可以说是还魂救命丹!如果被心术不正的人类发现文鳐鱼有这种功效,肯定会更加大肆捕杀这种善良而又脆弱的生物。
“嗯。”她点了点头,埋下白皙优雅的脖颈,青丝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如水泻下,我不禁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软软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往前穿十年,在她还没有受伤的时候就带她逃走。
她现在有身孕,不能长时间在地上,不然会把地板上的寒意带到胎里,造成胎儿体弱多病。我把她抱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塞好被角。
她睡梦中还蹭我的手指,温暖又亲昵。
以后的日子里我每晚都会偷偷潜进冷宫来陪她入睡,她睡着了,眉目间的影子也和王文先极像,每逢夜深人静,我就在床畔看着她的睡颜。
只有这样看着她,才能减轻一下王文先消失带给我的悲痛,我不明白,我哪里做错了,才改变历史导致了他的不存在。
她基本上每夜都做噩梦,每次她入睡的时候都会告诉我:“张钊,等着我要是做噩梦的时候一定要把我叫醒,梦里好黑,好痛,我好害怕。”
每当夜半她皱眉哭叫的时候,我就轻轻拍打着她的被子,柔声哄道:“不怕,不怕,你这是做梦呢!”然后她就慢慢醒来。
我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不禁多次感慨,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再穿越十年前,带她离开这里,她应该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
古国620年五月,廿一日,发生了一件大事,宁渊将军要辞官卸甲,一时间满城风雨。
我也是很奇怪,我刚刚把辞官的奏折一交上去,为什么我辞官的消息就人人皆知了?
国王的处理事物的书房里奏折已经堆满一个桌子了,我的奏折也得排个两三天才能得到国王的批准!
看吧,古人的消息传播也不比现代慢!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传播的。
天刚露白,门被拍得啪啪作响,仆人老胳膊老腿的没来得急开门,门就被踹开了。
“宁渊,你给我出来了,你一声不吭地就抛弃了我们战场上的弟兄!你就放弃了你守护的百姓?我在塞上听见你辞官快马加鞭地用了三日赶回来,我不问你对不对得起和你同生共死的士兵,我就是想问问你对得起那些爱戴你的百姓吗?”一个高大的男人直接把我从被窝里拽出来。
我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一瞬间以为做梦,对面的人,浓眉大眼,近两米的大高个,这不是陈百泉嘛!
但是这只是我一瞬间的恍惚,因为他身上有杀伐之气。想起我在墓室看见的阴兵再结合他的语意,我基本上一瞬间就清楚了他的身份,他不是陈百泉,而是宁渊将军的下属。
他铠甲还没有脱,风尘仆仆的,看得出来很是疲惫,他急切地拉着我就往街上走。
看得出来,他和宁渊将军的关系很好。
可是我不是宁渊将军,我不会古代的布兵打仗,在21世纪的组织领导能力我不认为能在古代得到很好的应用。
所以,这个将军之位我必须要辞,如果正主回来,也是能帮他消除杀身之祸!
“你不必劝我,辞官奏折我已经呈上去了。”我道。
“可是大王还没有批准,不是吗?”陈百泉根本不吃我的套路。
“我知道你是对大王的懦弱寒了心,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啊,我们国力弱,跟大汉朝硬碰硬,完全是以卵击石啊!”
“你动不动就消失也就罢了,怎么能辞官呢?!”
“……”
“你要是辞官的话你可以先去街上看看,你看看你对得起爱戴你的百姓吗?!”
“……”
“你难道忘了我们当初的宏愿了吗?让百姓不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让我们的国家不再弱小受其他国家欺凌!”
“……”
我觉得,这个宁渊将军的身份真的不好冒充,这么多人都来打乱我。
“宁渊,你现在就跟我出去看!”他三步两步地把我带出深巷,拉我到上了高阁,把我推到阁台,大嗓子喊:“你们的宁渊将军在此,有什么疑问你们就问他!”
因为这是王都的一个早市,街上有很多人,他的嗓门非常洪亮,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我被他推到阁台的栏杆上,僵硬地挥了挥手,和底下的人打招呼。
“是宁渊将军!他没有事,太好了!”
“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百姓们怎么活呐!”
“太好了将军没有事情,我以为国君怕你功高盖主呐……”
“将军说要辞官,我们根本不相信,是不是那昏君逼迫你了!”
“我儿子也是因为崇拜宁渊将军您才去参军的!”
“宁渊将军,你就安心吧,我们都商量好了,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去宫门口敲登闻鼓,在青天白日下击鼓鸣冤,让那个昏君还你将军之位。”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句。
“将军,你什么也不要怕,我们这就去请命!我们去敲登闻鼓!”
“对,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冲进宫里去拼命!”
“对,要不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保家卫国的将军。”
“击登闻鼓!登闻鼓!”
“对,我们要为将军申冤!”
“击登闻鼓!”
……
声浪一层盖过一层。
这些百姓一口一个“国君”喊着,更有甚着,直接骂“昏君”,我恨不得去堵住他们的嘴巴,如果被密探听到了,那得连累全家。
听他们的语气,以为我辞官是被国君逼迫!都赖在国君的头上,其实这个国君在这个时候还是很信赖宁渊将军的,就是沉迷美色和懦弱无能,要不是后期大汉朝要挟他,他绝对不会和汉人一起残害将军的。
接着底下的百姓都像是拿定了主意,纷纷跪了下去,向我磕首拜别,这种拜别,多了一去不复返的悲壮,多了分沉重,多了分敬重。
不能让他们去击登闻鼓,这是必死无疑啊!我无措的看着底下那越聚越多的人,看着黑压压跪倒的一片,一再后退。
“后退干什么?看着你爱的百姓为你去送死!你的良心还受得住吗?”陈百泉模样的男人把我往前推了一把。
外面的百姓越聚越多,直接堵了整个街道,不能再继续扩大下去了,若是传到国王的耳朵里,成了蓄意造反,那就遭了。
如果是另一个人站在这里,一定会被这山呼将军齐刷刷下跪的场面弄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但我是顶着宁渊将军的身份接受这些百姓的跪拜,又是何德何能?
“大家都别再这里聚了,大家都快点散去,明日我定给大家一个交代!”陈百泉模样的男人说得不错,我确实良心确实受到了很大的撞击,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是不辞官。
为了顶替宁渊将军不被发现,我自己打着挽救将军死亡的旗号来辞官,非常的自私自利,但是百姓确实全心全意的拥戴我,我真是太过分了,顶替了将军的身份,却没有顶起将军的责任。
如果正主来了,想必他也是宁愿惨死也不愿意辞官吧。
我对着跪拜的百姓,我知道我无法承受这样敬重的跪拜,我以手抵额,屈膝朝着百姓跪拜,起身,再摆,如此反复了三次。
我百感交集,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表达我的感觉,那就是敬畏。敬畏他们的这份信赖,敬畏这些生命,如果我不来西域古国,我根本体会不到这种万人敬仰的感觉是这个样子的,不是自豪、不是欣慰、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这种力量很强大,在这个技术落后的古代,没有枪炮弹支,不能飞天入地,但是他们有强大的信仰,这使他们在这个被挤压的小国家里,在这个晦涩的、跌宕起伏、沧桑巨变的小国家里还保有向往自由与光明的热忱。
生命诚然让人敬畏,生命的方式更需要维护。我折服于一个个坚守生命方式的人。
生命的责任,远比我想象的沉重,在这一刻,我好像真正的体会到了,不知道怎么的,我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站在城墙上,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眺望着河川,发誓一定要守护住这个国家,要民安物阜、要四海晏然。
“看,将军在向我们还礼!”
“这可使不得哟,将军是上战场杀敌的,竟然向我们这些卑微的草民跪拜!”
“将军,真是个好官!”
……
“大家听我之后话,先回去,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我准备块去要回我的辞官帖子。唉,国王应该还没看到我的上奏折子吧?我得买通太监给我拿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买通太监,我一下子觉得头有点大。
“夫子,你是在愁怎么把奏折拿回来吗?”一个少年邀功似的扬起手里的奏折,那奏折赫然就是我前天上呈的辞官折子。
我恨不得抱起这个太子一顿猛亲,可是我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夸道:“不错。”
今天太子乔装打扮了,没有穿着象征身份的紫色的太子袍,而是穿着一身黑色,衬着一张稚嫩的小脸雪白,即使他现在脸上挂着讨好笑容,但是也掩盖不了他长时间积练在眉间的戾气倨傲,真是不知道那个宁渊将军是怎么降服这个太子由一头小狼变成一条小狗的。
“文鳐鱼骨的占卜灵验了吧!”太子又道。
“我要辞官的事情是你给散布出来的吧。”我这句话不是问句,是一个陈述句,全无责问之意的陈述句,我只是觉得这个太子很是聪明,与其说文鳐鱼骨灵验,不如说这个太子打算的好。
没想到这个昏庸的国王,竟然生出了这么一个七窍玲珑的儿子,我这才正经打量起来眼前这个太子,毫无疑问,他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可是他这种漂亮,非常的邪气,尤其他的眼睛,在他垂眸的时候,眼尾弯曲的弧度极其地魅惑,小小年纪,怎么就妖里妖气的,我用拇指去擦那太子的眼皮:“小小年纪就知道画眼线了,学不学好啊你……”
我把太子的眼尾都擦红了,才发现人家是天生的,不是化的妆,太子可怜兮兮地抬起被我蹂|躏的小脸,美丽又孱弱:“夫子,你弄得时儿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