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太子上完课,在南书房等了很久,也没见那个小孩子来讨画,兴许今个儿是不来了,我有点想去藏书阁查阅书籍,便唤了个太监:“如果三王子来的话,不要拦他,让他稍微等候,派人来藏书阁来叫我。”
嘱咐完太监,我便大摇大摆地往藏书阁走去。
打扫藏书阁的青衣宫人们急急行礼,夹杂着衣袍的窸窣声,我遣散他们离开书阁落个耳畔清净。
窗边设有案几,旁有放着几张矮几,此外还有长榻,可以看到窗外一株株青压压的梨树,苍青色天间来去舒卷着的清风带来了凉爽,山雨欲来风满楼。
靠在榻上,支着手臂看了会儿书,乌云直直压了下来,树叶间隙里支离破碎的天空已是墨色,闷雷滚滚,簌簌的落下雨来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敲击着窗棂,风夹着雨水一股脑儿灌向藏书阁。
果然,六月的天,孩子的脸,阴晴不定。
几个宫人在藏书阁的檐下躲雨。
宫女:“冷宫走水了,这宫里的太监都被调去灭水了,没想到这天儿竟然下起了暴雨,真是及时雨。”
走水就是失火的意思,古人避讳"火"这个字,在失火的情况下,还嘴里火啊火啊的叫个不停,很不吉利,五行中水能克火,所以用水字来压制火,比较有口彩。
太监:“对啊,幸亏这场大雨,也不知道冷宫里的那个娘娘现在是生是死。”
有知道内情的人凑上来:“其实冷宫那位娘娘还不如在这场水祸里死掉,今天早上大王对冷宫那位娘娘做的事情真是太残忍了。竟然活生生地折掉那位娘娘的翅膀。”
“为什么啊?”有个人不明白大王为什么这么残忍。
“还不是那个娘娘不知道好歹,在大王放她出来的时候还妄图飞离王宫!”
有个人接茬:“哎,你们说,会不会是大王放的那场水啊,你看看,他前脚刚走,接着就失水了。”
胆小的人急忙堵住那人的嘴道:“你瞎说些什么呐!这话要是被大王听见,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保不齐我们也跟着掉脑袋!”
胆大的人嘲笑这个胆小的人:“这藏书阁是老藏书阁,主子们都去新建成的藏书阁了,新藏书阁可比这个大多了!这个老藏书阁别说是人来,估计老鼠也连窝儿搬走了!”
太监便放开了胆儿,接着上个人的提问继续答道:“不可能是大王放的水祸,大王今早上是准备接回那位娘娘的!”
他们聊得正热乎,一个新来的太监道:“那个娘娘是怪物吗?怎么会有翅膀?”
一个宫女用看白痴的眼光声音尖尖道:“你是哪个山坳里的人,你难道不知道文鳐鱼?其实也跟狐狸精差不多,都长了副勾人心魄的好模样!”
好在另一个宫女较温和,给这个新来的小太监补充后宫秘辛:“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文鳐鱼离开水就能化作女子的模样,十年前被渔夫进献到宫里,可谓是受尽恩宠呢!大王对她言听计从,可惜当初她不识好歹,竟然想着逃跑,大王一气之下竟然把她的翅膀给剪断了,发配到冷宫中,后来美女如云,大王**的性子也就把她忘了。”
“那可不是,都关在那个冷宫里有十个年头了吧,大王也老了,可是那个怪物鱼竟然一点没老,那翅膀也又长出新翅膀来,那个手腕粗的铁链也快要被磨断了,要不是大王今天突发兴起去冷宫探望,这个怪物鱼娘娘不久就能飞走了呢!”
“飞走?那她不得带着这个三王子一起走?毕竟也是她的骨肉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估计她连三王子是自己儿子都记不清楚了,还带啥带。”
那个宫女还执着于是谁放的火:“你们说说,这场水祸来得真是时候,在冷宫里这么多年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偏偏在熬出头的时候……”
“估计是哪个善妒的妃子吧,你想想,这个冷宫的娘娘这么美丽,更可怕的是容颜永驻,哪个妃子想要让这么个狐媚子出来和她们抢男人啊!”
“我觉得不是,这个宫里不是闹鬼吗?你们有没有发现,大王比较宠幸那个妃子哪个妃子就死得很惨……”
我此刻已经往冷宫跑了。
雨水滂沱我的泪也滂沱。
我去的时候,侍卫和太监正在撞门,但是因为铁链加持,那铁链就像蜘蛛网一样给这个门增加了一层防护膜。
即使下着雨,但是雨顺着屋檐滚落下来,对屋内的浓烟滚滚无济于事,有的太监只能从门窗往屋内泼水,可是频频被炙热的火苗吓得后退。
我夺过一个太监的水桶,把自己浇湿。从老地方钻进去,烟雾熏得我睁不开眼睛,我在屋里找。
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那抹小小的身影。
我张口想要喊她的名字,却只能无奈地咽下……我发现我连她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炙热感烘烤着我的五官,屋里的热气让眼前景象开始扭曲,一切都这么的光怪陆离,一个梁木开始倒坍,压住了我的腿,大量的烟气熏得我的头晕无比,我动弹不得。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她从角落里出来,把压在我腿上的梁木挪开,伏下身子开始舔我的伤口。
原来她一直都在角落里看着我,看着我在熊熊烈火里找她,但是她没有出来,她的脚上没了铁链,她也没有受伤,但她却甘愿藏在角落里被这大火吞噬……她一心想死。
“我们先离开这里!”
她摇了摇头,我看到她的苍白唇畔弯起,扯出一抹极其令人心碎的笑容:“我想死掉……”
她长出来的翅膀齐齐被折断了,肩胛骨上只有剩余的根翼,皮肉血淋淋地浸湿了整身衣服,那该有多疼!
翅膀再次被折去,希望再一次破灭,她已经心灰如死,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她伏下身子舌尖舔着我的伤口,火势几乎吞噬了我们。
我那被压断的腿开始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开始愈合,但是我伤心极了。
我非常惭愧道:“生而为人,对不起。”
“人类……吗?”她起身,和我平视,她的眸里很平静,但是我知道,那平静的后面有着滔天的恨意。
“我让你看一看,什么是人类……”她的手尖托着乳白色的荧光,指尖点上我的眉心,跌宕的人类进化史向我袭来。
鸿蒙之初,世界汪洋一片,因为动物的进化是从无脊椎动物到脊椎动物,而脊椎动物的进化依次是总鳍鱼—两栖类—爬行类,爬行类再接着进化为鸟类和哺乳类,人类就是哺乳类动物。这个进化过程如果简化一下就一句话-----总鳍鱼是人类的祖先。
那么,总鳍鱼是如何进化成人类的呢?
其实关于总鳍鱼的进化有两支,一支是进化为人类,另一支是文鳐鱼类。六亿多年前的奥陶纪,地球曾被伽玛射线爆袭击,天空中会出现两个太阳的现象,出现了大旱,河水日益枯竭,原本生活得自由自在的鱼儿们,一下子被困在了日益干涸的水塘里,直面死神。为了活下来,一些总鳍鱼和远古病毒互利共生,允许远古病毒寄居在自己的身体内,开始走向陆地,进化为人类;另一些总鳍鱼则不愿与远古病毒互利共生,而是寻找深水层,在深水层逐渐演化为文鳐鱼。
关于总鳍鱼进化为人类,我们就不得不谈一谈远古病毒了,远古病毒将一系列基因代码进入总鳍鱼类基因,使细胞中的信息成为鱼类基因组成的一部分,从而对后期鱼类进化的大脑意识发生改变,在过去的4亿年里逐渐进化进入圆弧基因,开始让总鳍鱼有了意识,有了思想,区别于其他动物,总鳍鱼渐渐光溜溜地从海里走了出来,而走出来的地方,就是濛河,也就是现今消失了的古幼泽。
也就是说,要不是远古病毒侵入总鳍鱼类,它们许还是水栖动物,没有思维,和地球上的其他动物无异。
总鳍鱼拖着自己的鳍,勉强“走”上了陆地。开始在陆地上演化,它们的鳍变成了四肢,并且长出5根手指和5根脚趾,从而开始行走。因为它们有了先智,开始成为这片陆地的主人,渐渐的经过一代代的遗传,它们忘记了自己是由何而成,从何而来,它们给自己起了个名字——人类。
那么,问题来了,人类是总鳍鱼演变而来的还是远古病毒演变而来的呢?
答案当然是由远古病毒演变而来的,因为人类自从从水里走到陆地上的那一刻,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索取,开始了肆虐和寄居,土地被开垦,植被被砍伐,河流被阻断……这种本性也就暴露了它们的祖先——病毒!
总鳍鱼只是为人类提供了一个身躯,远古病毒才是真正的意识。
人类不光给自己起名字,还给世界上的千千万万的生物起名字,会动的叫动物,不会动的叫植物,并且还以自己的利益为标准,将老鼠、蝗虫、蟑螂……归为害虫一类,其实对于那些害虫来说,人类何尝不是一种害虫呢?
而另一支总鳍鱼进化为文鳐鱼类,文鳐鱼族则是完完全全大自然一代代演变的结果,所以她们除了有倾国的容颜和大把大把的生命,其他方面都逊色人类很多,它们的心智非常简单,如果非要作比较的话,年龄再大的文鳐鱼的心智也不过人类十岁孩童的心智。除非,她们被人类捕捉,接受了人类的后天教育,心智可能会再高一点。
所以,文鳐鱼只是心性单纯的动物。因为单纯,所以她们总是像懵懂无知的儿童,看不出人类的阴谋,一次次去救“落水”的人类,一次次被捕,然后,迎来了灭亡。
看完总鳍鱼的进化,反观远古病毒的变化:
远古病毒的进化非常有趣,一支远古病毒通过注入总鳍鱼的身体而进化成了人类,另一支远古病毒没有进化,它们被尘封在濛河深层——深水层,如果令它们再次复活的话,它将会寄居在生物体内,尤其是人体内,那么人类也将会完成再一次的进化。
其实人类再一次进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人类的弱点实在是太多了,例如生命周期太短,不足百年,生命体太脆弱,疾病太多……如果远古病毒再一次掌控人体这些弱点就会统统消失。
……但是再次进化的人类就不是人类了,寄居在人身体里的病毒会掌握人的一切。人的思想、动作完完全全就被远古病毒所取代。
到时候人类就只是躯壳了,完完全全的躯壳。
远古病毒将会操作着人类的身体来开辟自己的天下,开始自己的纪年。
可是现在远古病毒还是被尘封的深水层,它一直试图像寄居在人类身上一样寄居在文鳐鱼身上,结果反被文鳐鱼用结界尘封在深水层。
而现在,文鳐鱼已经对人类失望透顶,她崩碎了结界,结界消失,远古病毒便没了束缚,不久后,病毒便会从深水层上涌、苏醒、复活,随着河水涌动而寻找宿主,爆发。
西域古国也会因为这次远古病毒爆发而毁于一旦,变得荒无人烟,白骨皑皑,风沙掩埋西域古国的断壁残垣,远古病毒也随之被风沙掩埋,进入休眠时期,到20世纪中后叶,因为一些去沙漠寻宝的青年闯入古城,使远古病毒重见天日,开始了远古病毒的第一次爆发,可惜被人类以屠杀人类的方式而抑制下去。然后到21世纪生物时代,科学家企图用远古病毒改造人体基因从来使人类获得更长久的生命,但是他们没想到远古病毒并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远古毒第二次爆发,病毒迅速蔓延,如果还解决不了的话,病毒就会真正消灭人类,人类文明将会在21世纪灭亡,此后病毒开始开辟新的纪元。
“原来,人类也是病毒……”
我的伤口愈合后,她苍白的双臂搂了我一下,口吐幽兰:“我催动灵力碎了结界,哈~病毒和病毒的战争,会不会很有趣呢?”
她已经变了,她的眼睛再也不是我看过的最好看的眼睛了,而是非常的黑像是无边无际的黑渊,阴沉,痛苦,绝望,没有一丝的光亮。
她破碎了结界,但是我却对她恨不起来的,这不怪她,这一切都是人类咎由自取!
“张钊,相信不久以后,远古病毒就会爆发,人类,自食恶果……可我舍不得你死去。”然后她在我手心里塞了三个锦囊。
她攥住了我的急忙打开锦囊的手:“当你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的时候,可以打开它,它会告诉你怎么做。”
我把锦囊收好。
她把一个桃红色的珠子塞给了我,我仔细一看,上面布满了血管,所以在火焰的映衬下,显现出桃红色。里面盛着晶莹的胎液,里面有一条小鱼儿涌动。
“我那未出生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话,找鲁班师爷的后人,鲁班法会使他继续成长……”
突然之间,光芒大作,大风携卷着火苗刮过,整个冷宫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她的身体开始融合着火,开始脱离了我的怀抱,像龙一样夹着火焰撞破门,一飞冲天,然后发出了引啸声:“你们会遭到报应的!你们亲手把自己推向了灭绝!”
然后,归为灰烬,飘落了灰色的碎片,洋洋洒洒。
我伸手,去接那被雨水打湿的碎片。
那一瞬间,宫人都被眼前的一切给震惊了,齐齐下跪。
“有龙!”
“真龙显灵了!”
一时间大家纷纷磕头。
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看到这种怪异的事情,人们用泥巴捏成了一堆泥像,然后又趴在地上向泥像磕头,说它们是神仙,祈求神仙保佑自己。
人类真是可笑,对自己捏得的泥巴磕头跪拜,崇拜鬼神那些虚渺的事情,但是他们却在亵渎真正的神灵。
当他们悔恨的时候,已经晚了,后果自吃。
雨一直没有停,雨水打在棱木上,顺着棱木滑下来的水是灰色的,这个冷宫,终究没有被火烧毁,烧毁的是,这个宫殿里的希望,宫殿里的神。
夜晚,雷声轰鸣,惨白的闪电像是把夜空劈开,我抱着还未成人型的圆珠失魂落魄地靠在墙脚。
它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危机感,在水里欢快的游弋,甩动着它那漂亮的尾巴,我的手指靠近圆珠壁,它边撒着欢儿去蹭我的手指,它好像不明白为什么蹭不到我的手指,一个劲儿撞圆珠壁。
在哗然有声的暴雨中传来了一个脚步声,虽然极轻,但是常年来军队的训练还是让我听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