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这是…要窥探皇后的身体状况?
太子想干什么?
方德心底第一时间浮现出“造反”两个字,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
如果太子真欲造反,应该打听皇上的龙体如何,而不是皇后凤体如何。
太子殿下应是在关心皇后娘娘,只是这问法挺吓人的。
方德念及此,稳住心神回道:
“殿下何故有此问?皇后娘娘凤体康健,无甚害命之病啊。”
无害命之病,孤的母亲怎会病殁?
李承乾快要压制不住心中之火,冷冷道:“方德,你可知气竭之疾?”
“臣自然知道,气竭之疾乃是说病人元气亏损,未能及时补回来,最终导致气血两亏…”
方德突然顿住,顾不得忌讳,直视向太子:“殿下,您是怀疑皇后娘娘有气竭之疾?”
不等李承乾说话,他自己呢喃道:“娘娘先后诞下三位皇子、三位公主,时间间隔太短,每每又不肯使用珍贵药材回补元气,的确亏损了元气。
又兼之管理后宫尽心尽力,劳累过度。
但也没到气竭而崩的程度啊!”
啪!
茶杯擦着方德的脸飞过,砸到地上摔得粉碎,方德一激灵,清醒过来,就看到了太子殿下猩红的双眼,狰狞的脸庞,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呼:“殿下息怒。”
李承乾起身,疾步而来,一脚踹到方德身上,怒道:
“方德,你简直混账!你既已知道母后身体伤了元气,为何不想办法进补?你真是该死,太医署所有人都该死!”
“殿下,非是臣不尽心力,是皇后娘娘不肯啊。”方德感觉很冤枉。
作为帝后专职太医,他怎么敢不尽心尽力,只是皇后娘娘外柔内刚,极有主见,岂是他能劝得了。
皇后娘娘体谅百姓艰苦,带头在宫里厉行节俭,连冠服都是穿旧的,根本不愿用那些名贵药材回补元气。
其实不用珍贵药材,只需多修养些日子,也能将怀孕的亏损补回来。
但一来皇后娘娘孕娩频率太高,二来掌管后宫,日夜操劳,几乎没怎么修养,所以才致使身体亏损的。
李承乾何等聪颖,自然明白这点。
他愤怒的不是这点,而是方德既然知道母亲身体亏空,却不重视。
那本《新唐书》上说,母亲因“气竭之疾”而崩,想来是这病根早已种下,日积月累,最终彻底拖垮母亲的身体,才使母亲年仅三十六岁便崩逝而去。
李承乾冷静下来,犹豫了会问道:
“方德,孤问你,假如…假如母后三年之后因气竭之疾而崩,你觉着,会是何原因?”
方德苦思冥想,有他在,有太医署在,是不可能看着皇后娘娘因“气竭之疾”而崩的。
除非发生了什么突然性变故,指使娘娘身体状况骤然变差,再也补不回来。
难道是…
方德突然抬头,嘴唇怯懦着,一副“臣不敢讲”的样子。
“有话直说。”李承乾道。
“殿下,若是皇后娘娘真的得了气竭之疾,臣只能想到一个原因,便是因怀龙种,难产所致。”方德道。
“新城!”
李承乾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称号,母亲所出,自己最小的妹妹。
他突然想明白了,自己在看了新唐书后,觉察到的某些不协调之处。
兕子和新城皆是母后所出,而且新城更小,但父亲却只将兕子带在身边抚养。
纵观新城的人生也很不顺畅,尤其是婚事,先尚魏征长子魏书玉,取消婚约后,又尚长孙诠,而且中间跨了五六年。
种种迹象表明,父亲不喜新城。
为何不喜呢?
是因为母亲生新城难产,致使身体彻底亏空,不久后崩逝而去。
父亲将母亲的死怪在了新城身上。
方德偷偷抬眸瞥了眼,发现太子殿下脸色变换不定,心里头顿时忐忑起来。
伴君如伴虎的刺激,就来自于君主的阴晴不定。
就在他在心里叫苦不迭的时候,太子殿下终于开口:
“方德,你现在就回太医署,孤给你一天时间,能否为母后整理出一份培元固本的方案?”
“能。”
虽然方德回答的斩钉截铁,可李承乾对他的信任已然不足。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找到孙真人,请他亲自为母亲调养身体,才最稳妥。
于是就唤来高禄,命他安排人手,前往民间寻找孙真人,并嘱托他,找到老神仙后,先不要打扰他,李承乾要亲自去请。
方德为了将功补过,挽救自己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形象,并没有用到一天时间,下午就将调养方略送到了东宫,并且发挥主动性,将所需药材补齐,一起送到东宫。
“殿下,从医家角度说,药补不如食补,是以臣这份调养方略以食补为核心,以药补相辅。
只要您能让皇后娘娘按此方略,进补一年,保证能将亏损的元气都补回来。”方德拍着胸膛保证。
李承乾神色缓和许多,但也没给方德好脸色,命他去膳房,指导厨娘做药膳。
母亲为做六宫表率,带头厉行节俭,若是直接将方略送过去,以母亲的性格,会笑着接下,夸高明儿真孝顺,然后必不会遵嘱执行。
所以,李承乾直接让东宫厨娘把药膳做好,他亲自送到丽正殿,到时母亲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毕竟做好了不吃,可是浪费。
李承乾带着食盒来到丽正殿的时候,远远瞥见转角凉亭里坐着道身影。
不知为何,只看着就给人种情绪低落的感觉。
李承乾走到近前,轻身问道:“丽质,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李丽质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发现来人是谁后,急忙起身行礼道:“丽质见过大兄。”
“不必多礼。”李承乾道。
诸多弟弟妹妹里,丽质是最听母亲话的,也是最像母亲的,温婉贤淑,每次见到他礼数最为周到。
自己向来不喜繁文缛节,是以对大妹并不亲近,但自从看了《新唐书》,心里对这个大妹多了许多疼惜。
“丽质,你还未回答大兄,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尽可说来,大兄为你做主。”李承乾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