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临到门外，正巧听见孙真人和青阳道人的对话，脑海里立刻浮现一段文字。
后世有个叫许胤宗的名医，利用熏蒸之法治疗好一例中风不能言语、口禁不能服药者。
“黄芪、防风煮数十斛置床下，气如雾，熏蒸之，是夕语。”
屋内，孙思邈眼睛一亮，对呀，可用熏蒸法。
此法古已有之，正可用来治疗“口紧不能服药者”。
孙思邈转身的功夫，李承乾已然进屋屋内，身边跟着人高马大的程怀默。
“你是…太子殿下。”孙思邈诧异道。
李承乾更诧异。
“真人认识我？”
“很多年前见过你一面，那时你还是个孩童。”孙思邈道。
“真人不愧老神仙之名，竟能凭我幼时容貌，认出现在的我？”李承乾觉得不可思议。
孙思邈笑笑没回应，他行医治病多年，对人之骨相变化很有心得。
只是这等能力说出去，很多人也是不信的，只以为有什么神仙之能。
这时青阳道人和孙思邈的徒弟们才反应过来，急忙躬身行礼，问太子殿下安。
李承乾虚抬手臂，示意众人免礼。
观中凉亭，青阳道人亲自给太子殿下和孙真人上了茶水，就退了下去。
而后程怀默亲自带队，将凉亭周围十米戒严。
李承乾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眼睛一亮，这茶口感不错。
孙思邈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明亮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些笑意，“你为太子，身在宫外，怎可如此鲁莽？”
宫中贵人，对于入口之物最是谨慎。
“孤不可信，有人会蠢到在您面前，给孤下毒。”李承乾道。
孙思邈眼中笑意更浓，也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太子专程来寻老夫，是要寻医问病？”
“正是。”李承乾正色，将母亲身体亏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又将方德整理的调理方略拿给让孙思邈看。
孙思邈看的很认真，足足半盏茶功夫后，才将方略还回去。
“方医令这份调养方略不错，可谓对症下药，皇后娘娘只要按此方略调养下去，身体很快就能恢复。”孙思邈道。
老神仙的肯定让李承乾心里松口气，方德此人虽然畏上媚上，毫无医家风骨，但总算医术还是到家的。
“真人，我此来请您，除了为母亲，还为大妹和兕子。”
就算方德的调养方略对症，李承乾还是没彻底放心，希望老神仙能亲自为母亲诊断，找出一切隐患。
除了母亲，他还准备让老神仙给大妹、兕子都瞧瞧，尤其是兕子。
新唐书记载兕子十三岁就离世，他怀疑是有什么先天之症。
孙思邈迟疑，他向来对皇室敬而远之，曾辞去李渊的授官，实在不愿去皇宫。
“真人，我知您不在乎贵贱，对权贵百姓一视同仁，可为何要对皇室有所区别呢？
我母亲身为一国之母，亲自在宫里推行节俭，以做天下表率。难道不值得您亲往一趟？”
李承乾语气里有几分怨气。
“若您真不愿长居长安，待给母亲和妹妹看好病，孤亲自送您出长安。”
孙思邈瞥了眼太子，深邃明亮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一切，令后者莫名心虚。
“孤可没骗人，孤说的是看好病，兕子发病离世是在十三岁时，您老最起码得在长安住十三年吧。”
就在太子强装镇定，实则略微冒汗之际，老神仙突然笑了，语气温和道：
“太子殿下孝心感人，老夫走一趟便是。只是栖云子乃是老夫好友，需得等他病情好转，老夫才能动身，太子可允之？”
“应该的。”李承乾喜形于色。
熏蒸之法的效果立竿见影，栖云子当天就能进食，第二天即可开口说话，虽然断断续续，口齿不清，但已然让青松观道人们喜不自泣。
孙思邈又观察一天，才彻底放下心，他又为栖云子调整了药方，制定了后续的康健计划，才唤来李承乾。
“您还要进山采药？”
太子殿下皱眉，若非面前之人是孙老神仙，他已然要压制不住火气。
他已在此盘桓三日，早已等的不耐烦，好不容易栖云子病情稳固，可以启程回长安，老神仙突然又说要进山采药，他怎能不气。
孙思邈仿佛没看到太子殿下不悦的脸色，只淡淡道：
“老夫对方医令的调养方略做了些修改，里面有些药材对年份品质要求比较高，本想亲自去秦岭采些回来，若是太子殿下不愿意，…”
“愿意，非常愿意，小子亲自陪着您去采药。”孙思邈话还没说完呢，李承乾就立刻换上笑脸，甚至都自称起“小子”来。
程怀默和千牛卫小队将马匹寄养在青松观，跟着进山，保护太子殿下和孙真人。
一路上老神仙是真没拿李承乾当太子殿下对待，让他临时充当学徒，背着竹篓，拿着小锄头，跟着学采药。
一天下来，把李承乾累的跟狗一样。
当天晚上夜宿秦岭，李承乾吃过干粮后倒头就睡，不消片刻就起了呼噜声。
孙思邈在程怀默的注视下，走到太子营帐里，为他号了号脉，又掖了掖被子，眼眸温和慈祥。
程怀默若有所思，等出了营帐忍不住问道：“老神仙，您白天是故意折腾太子殿下的？”
折腾？
老神仙扭头瞥了眼壮硕少年，这孩子也不是个傻的，怎的这么不会说话？
不过，用词虽然不准确，但意思没错。
从第一天见面，孙思邈就发现太子李承乾很容易发怒，这不完全是性格问题，更多是心里承受太多压力，焦虑所致。
他人生阅历何其丰富，自然知道这种压力跟朝堂，跟皇子争斗有关。
他不是政客，不能从政事上帮李承乾疏解压力，但好在他是个良医。
白日里他带着李承乾翻遍了几个山头采药，让其累的不成样子，如今才会毫无顾虑倒头就睡。
想必这一觉，会让这个日夜承受天大压力的少年郎轻松些。
翌日，日上竿头，李承乾睡到自然醒，伸了懒腰后，只觉神清气爽。
但是很快，他就瞳孔一缩。
就在他的营帐里，他的枕头旁边，有一袋陌生之物。
此物很特别，不似大唐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