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其实桑宁一直都不好意思承认一件事,就是她很期待与神明的婚礼。
那时候她刚得知自己是神的新娘,脑子里忍不住幻想,神明一定住在洁白无暇的殿堂之中,处於云端之上,远远看一眼,就觉得圣洁无比,内心所有的仿徨与不安都会被洗涤。
又忍不住幻想,神明的样子一定比西里尔还美丽贵气,比尼克还朝气蓬勃。
因为这两个人是那时的桑宁见过最好看的人,所以忍不住将他们的形象代入,甚至陷入幻想之中无法自拔。
嫁给神明,埃莉维那大陆所有女孩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桑宁脑海里曾预演过无数遍。
作为神的新娘,在神覆活之后,她一定会穿着洁白的婚纱,身后是漫天花海,里面种着纯洁的百合,还有她最喜欢的粉蔷薇。无数白鸽环绕两旁,她便在这梦幻般的场景中一步一步,走上纯白的石英台阶,将手放在那个全天下人都仰慕的神明手中。
可这样的幻想,在到达埃莉维学院之后就消失的,至於她的心,在那时候给了尼克还是西里尔,就不得而知了。
神明自从覆活之后,就一直在忙,忙着修覆战事残存,忙着规正秩序。
其实这些事他完全不需要做,只要说一句话,不,甚至不需要他说,就有人替他将一切处理好,并且拿着好几个方案问他哪个更好。
桑宁也问过,何必如此辛苦。
而神明说,他沈睡了太久,这个世界在他沈睡中变化太多,让他有点认不出,所以才会亲力亲为,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看看他覆活后的世界。
所以,作为神的新娘,桑宁陪着他一起,走了很多地方。
其实都是她曾去过的地方,第一站就是沙漠神殿。
曾经热闹的小村庄如今一个人都没有,在炙热的风中显得格外萧条。说起来桑宁怪不好意思,如果没有拿走沙漠遗骸,他们也不至於搬离生活许久的地方,不过很快,他们就可以搬回来了吧。
依旧是那片炎热的沙漠,对於桑宁来说,这曾经是她人生的分水岭,也是自这以后,她跟尼克再也回不到从前。
时隔那么久,再回到这个地方时心中五味陈杂,桑宁不由看向神明,他说他拥有尼克和西里尔两人的记忆,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感受。
但是神明什么都没说。
正午阳光正好,晒的地面滚烫,得以神明的优待,桑宁能浮在半空之中飞过去,但依旧能感受到头顶脚底双重炙热的气息。
没飞多久,神明就停了下来,并将外套脱下。
桑宁正想问他,是不是沙漠太热了,便见对方将外套罩在她头上,说: “这里晒。”
神明穿的衣衫不同於寻常衣物,隔热隔冷,这么一罩,无论是空中那轮炙热的太阳,还是脚底反射的热浪,都不会热到她分毫。
他这个模样倒像尼克,对她好向来不喜欢说出来,而是默默的,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这要是让埃莉维那人瞧见,恐怕会惊掉下巴,他们高高在上的神明,竟然会考虑到一个女子不喜阳光暴晒,还会贴心送上自己的衣物。
只有桑宁知道,无论是尼克还是西里尔,都会这样做。
或许和他说的一样吧,即使两个人变成一个,他依旧是西里尔,也依旧是尼克,这一点,从未改变。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桑宁恍惚回到从前,说: “鬼蛛还在吗会不会有危险。”
神明下意识将桑宁拉到身边,说: “别担心,有我。”
果然,是他俩会说的话。
之前来这儿的时候,风将沙子吹的掩盖住了整个神殿,没想到这次来的时候神殿上的沙子竟然少了一大半,将它原本的模样呈现出来,竟然与桑宁世界的金字塔差不多,而且中间的大塔两侧还有像烟囱一样的建筑,不过烟囱的顶部被封住了,不能算严格的烟囱。
正门被风沙封住,只有顶部一个小口能照进阳光。
两人正说着话,瞧见洞口飘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小脑袋上黑漆漆的眼珠子桑宁不要太认识。
或许是记忆中的场景印象太深刻,桑宁下意识喊出声: “是鬼蛛。”
“没事。”
反倒是鬼蛛听到桑宁这一声吓的缩了回去。
桑宁: “……”我有那么可怕吗
桑宁跟着神明降落在神殿之内。
殿内如同先前所见那边,一座巨大的神像,神像下是一堆误入其中的沙子。
桑宁不由看向神像头顶,当初狐狸巴拉的地方还留有痕迹,可见当初一点情面都没留,仿佛这不是神明的雕像。
但是,这雕像一点都不好看,没有神百分之一的美貌,隐约能瞧见些威严罢了。
“那是很久之前了,”神明突然说: “那时候他们不敢擡头看我,虽然制作了我的雕像,却是按自己想象中的模样雕刻而成。”
说罢,神明伸出手,手心渐渐汇聚成光球,将四周的黑暗照亮,他说: “走吧。”
光球飞到半空之中,替两人照亮前路。
前往神庙中心的路曲径幽长,一直绕啊绕,两侧有很多孔洞,鬼蛛们就在其中,一瞧见人来了,就赶紧躲进洞里,有那么一两个挤不进去的,还剩下一条腿在外边。
桑宁惊叹於建筑的宽阔,没看清脚下,被一只鬼蛛未收进洞的腿绊了一跤,一个趔趄,往台阶下滚去。
这台阶直直向下,看不到尽头,要是失足,必然摔的不清。
不过还好,神明转过身将人揽在怀中,避免了这一悲剧。
神轻笑道: “这里的路不太好走。”
确实,这里的台阶经过漫长岁月,被鬼蛛踩踏的坑坑洼洼,一不小心确实容易绊一跤。
然后,她说: “多谢,我会小心。”
话音刚落,整个人都被神打横抱在怀里,他抱着桑宁,就像轻托一只羽毛,毫无重量。
神明轻笑: “不必,有我在,你不用操心任何事。”
桑宁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她轻轻将脑袋搁在对方肩膀,享受着这一片刻的温存。
她的心快要修覆了吧,亲眼看着尼克死在他眼前,又眼睁睁看着西里尔一步步走上绝路,这一切让她难以接受,碎掉的心刚胡乱拼凑好,又碎了一地。
其实尼克和西里尔有很多共同点,除了长的好看以外,他们同样品行优秀,同样温柔,同样善解人意,其实她早就该明白,他们会是同一个人。
其实,她也早就接受了现在的设定。
这条向下的路仿佛没有尽头,神明走的很慢很慢,四周安静极了,能够很明显的听到鬼蛛移动的声音,还有风吹过那些孔洞,发出类似乐器的声音。
仿佛走了一个世纪,他们终於来到了地底。
地底是一个巨大的空洞,而他们走的台阶,始终绕着这个巨大的空洞。
光球飞的更加高,将整个洞照亮,无数鬼蛛争先恐后的往后爬,发出细细碎碎的响声,像夏天的风吹过树叶那般。
空洞正中跟地狱堡垒里差不多,是一个黑色的柱子,只是柱子上有很多孔洞,这么一会儿,已经钻出来好几个小型鬼蛛。
小鬼蛛拳头大小,见到两人一边尖叫一边跑开,只是它们身型尚未长大,尖叫声并不能影响到人。
神明一挥手,指尖飞出许多细细密密的光点,这些光点涌入黑色的柱体之中,不一会儿,那些孔洞便消失不见。
“它们是害怕我。”似乎在向桑宁解释,神说: “它们由守护沙漠遗骸一族的执念所化,如今没了骸骨,便怕我的质问。剩下这些,要留着吗”
似乎感受到自己的生死大权将由别人一句话决定,那些鬼蛛也没那么怕了,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探出头,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睛担忧的盯着他们。
守护沙漠遗骸是它们的责任,就像覆活神是桑宁的责任,此时此刻,她竟然在心中生出一抹同情。
但是……桑宁说: “它们的故事让人叹息,我很想留着,可这么多年,他们的存在威胁到了周边居民的生命,更重要的是,”她顿了顿,说: “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它们的价值就不再单纯。”
看到鬼蛛,桑宁不由想起在沙滩上的那个夜晚,在面对鬼蛛的袭击时,尼克毫无保留的保护了她,而桑宁也是从那开始,确定了尼克的身份。
那时的他佯装少年的模样,其实桑宁没来得及说,她更喜欢他成熟的样子。
“好。”
此刻,尼克,西里尔,神明的形象重合,在桑宁眼里,不再是不同的三个人。
神伸出手,无数光点飞了出去,顺着那些孔洞,顺着楼梯飞速向上,形成一个漂亮的光膜,将整个神殿笼罩其中。
“剩下的这些就留着吧,等最后一只寿终正寝,结界就会消失。”
神做了一个结界,外边的人进不来,里面的鬼蛛出不去,从此以后,它们将安心生活在这里,直到最后一只失去生命。
弄好之后,他们又顺着楼梯离开。
看着蜿蜒而上的楼梯,桑宁露出绝望的眼神,这等她爬上去,怕是腿都废了。
神看到她的表情,猜到她心中所想,便伸出手: “我带你飞出去。”
“好!”桑宁欣然接受。
神握住桑宁的手,轻轻一拉,她便轻飘飘的飞起来,然后,落入神明怀中。
当初什么姿势进来,如今就什么姿势离开,唯一的区别就是飞起来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他们便回到了沙漠之上。
桑宁突然意识到什么,既然可以飞上来,那为什么非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