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大怂政和五年,冬。
京东西路,阳谷县,紫石街。
武松突发恶疾,昏昏沉沉已经睡了一日。
“我兄弟好些了吗?”
“大郎,叔叔已经好多了,半个时辰前喂了药,终于发了汗,我正想为叔叔再擦一遍身子呢!菩萨保佑,高热可算是退了下来,大郎你看,连呼吸都平稳了……”
“菩萨保佑!等初一,娘子你去庙里还还愿,多烧几炷香。”
“这还用你来说。也就叔叔筋骨强健,身体不似凡胎,若是普通人,哪还有命在,那高热,肉都能烫熟。”
“我兄弟福大命大,自幼便不同凡人,否则也长不了千斤之力。”
“大郎,今日你还未出摊,我看时间尚早,能卖多少是多少吧!”
“兄弟退了热,我便放心了,这便去。娘子,你照顾好我兄弟。”
“去吧!去吧!家中的事交给我,你杵在那里又能做甚?!”
武大郎装好炊饼,挑起担子,打开门,只见弥天盖地的大雪笼罩了天地。
寒风割面,武大郎缩了缩脖子,转身关了门,便迎着风雪大步走去,撕扯着嗓子吆喝:“卖炊饼!卖……炊饼……炊……饼……”
声音迅速消失在风雪中,金莲拨了拨火盆,又打来一盆热水,试了试水温,用布蘸了温水慢慢擦拭起那宽广的胸膛。
不由得,两抹红晕染上那年轻、白嫩的脸颊。
然后,心中欲念顿生,猫儿抓起了心肝,爬上了蚂蚁,瘙痒难耐。
那看到打虎好汉第一眼便种下的欲,在此刻迅速生根发芽,长出小小一个花骨儿。
欲海里的妖魔嗅到这迷人的海腥气,蜂拥而至。
在那不可见的虚空之中,跳起了妖娆的舞蹈,吟唱起靡靡之音,好不快活。
“我要得到他……”
“哪怕只是一次……死了也值!”
金莲的眼神都拉了丝,嘴里喃喃念叨着,理智被欲望覆灭,灵魂堕向深渊,要沦为那欲海妖魔中的一员。
此刻,一尺之隔,武松那雄浑有力的身体内,眉心深处的紫府识海之中,武二郎与域外天魔的肉身争夺战,也终于结束。
历经一天一夜的搏斗厮杀,还是武松的灵魂更坚韧,那剃了发髻只留着寸许长头发的研究僧,再无法保持灵魂的完整,化作一缕缕浓稠的黑烟,纠缠在武松的灵魂上。
虽然这域外天魔未彻底覆灭,但经此一败,却也再难兴风作浪。
武松暗松一口气,立刻便又发现魔僧的馈赠,此魔在识海里留下无数记忆,以及一团神秘的混沌之气。
略一接触,灵魂便沉入其中。
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之地,混沌弥漫,玄黄二气沉浮。
武二郎四处一看,虽然缥缈迷蒙好似仙境,却也没找到什么有用之物,更不知其来历。
于是开始翻阅那魔僧遗留的记忆。
什么游戏、短视频、电子产品,九成他都看不懂,但有些却能看懂一二。
“研究中国古代史的读书人……两宋……元明清……”
“他来自未来?”
“咦!我武松竟是小说水浒传中的人物?”
“这怎可能?”
“哥哥被毒死?”
“她怎敢?奸夫淫妇……假的……都是假的……魔头,休骗我武松!”
“……”
压下了心中的怒气,武松还是耐心继续翻阅了起来:
“狮子楼斗杀西门庆,孟州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夜走蜈蚣岭,落草二龙山;梁山大聚义,排位十四,星号天伤星,职务步军头领;平定辽国、田虎、王庆、方腊之乱,被包道乙暗算失去一臂;后在杭州六和寺出家,被封为清忠祖师,享年八十善终……”
“这便是我武松的一生吗?”
“……”无人回答他,只有那与他有六分相像的男子在脑海里不断浮现,演绎着他武松的一生。
“宋江竟是这等人,枉我还拜他做哥哥。”
“呸!狗贼!”
“梁山好汉?大半是披着人皮的妖魔。”
“也就智深哥哥算得上真正的好汉。”
“我竟认那做人肉馒头的母夜叉做姐姐?”
“哎!哥哥若是没了,我亦不过是只魔!”
“既然让我看到了未来,那我绝不会成为天伤星行者……”
“我武松,顶天立地,绝不助纣为虐、滥杀无辜。”
“但谁要害我哥哥,我灭他满门……”
突然,他感到身体的异常,猛然惊醒。
坐起身一把抓住那只作怪的手,圆瞪虎目,暴喝道:“谁?”
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
“啊!”
金莲花容失色,打翻了手边的热水盆。
只见武松那两只圆彪彪怪眼看过来,杀气逼近,只觉要被他活生生撕成两半。
而在那肉眼凡胎不可见的虚空之中,媾和在一起的欲魔齐齐发出一声尖叫,似是见到了恐怖的存在,化作缕缕粉红烟气慌不择路溃散。
“叔叔吓煞奴家了!啊!疼……”
武二郎的臂力何等之强,手掌一握,金莲那纤纤玉手怎能承受。
“呼呼……呼呼……”
武松重重喘了两口气,压下心中的杀念,松开手眯起眼道:“嫂嫂……请自重。”
竟无一点大病初愈的虚弱感。
潘金莲揉着乌青的手腕,鬼使神差回道:“叔叔心里想,却又不敢,叔叔心里怕得什么呀?哼……叔叔虎妖都不怕了,难道害怕奴家一个弱女子吗?”
武松迅速穿好衣服,眼角抽搐道:“我武松不是那号猪狗不如的东西。”
顷刻间红温,金莲恼羞成怒,指着武松的鼻子道:“你休出口伤人,奴家把你怎么了?你发热要把自己给烧死,我好心为你擦拭身子,还做错了不成?反倒来欺负奴家……”
好熟悉的一段话。
‘那一切都是真的!’
‘淫妇……’
武松咬牙切齿,背过身从行头里取出佩刀,右手四指笼着刀把,大拇指按住掩心,眼角跳了又跳,最终还是悬在了腰间。
站在武松身后的潘金莲,却不知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几个来回。
又戴好范阳毡笠,瞥了眼淫妇,冷着脸抱拳道:“刚刚是我错怪了嫂嫂,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处理,哥哥回来,就说我病已好,让他勿要牵挂。”
见武松要走,金莲急道:“你大病未愈,外面又天寒地冻,你要去哪?怎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况且,叔叔心怀宽阔之人,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跑得马,还有什么事容不得奴家。”
顿时,那双眸子都幽怨了起来。
武松停下脚步,扶着刀拧眉问道:“嫂嫂可识得西门庆西门大官人?”
“叔叔又说什么胡话?奴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认得什么东门西门。”
“不认识便好!嫂嫂,对面那王婆心术不正,少与她接触。还有我哥哥,世人欺我可以,若是欺负了他,休怪我武松手中的刀无情。”
“叔叔这是说我不守妇道?好没道理,奴家每日将你哥哥伺候得服服帖帖,若是个心野的,能守着你那兄长过日子?”
武松的脸阴沉得可怕,却也没辩解,伸手推门而去。
“你……你真要走,也要添件冬衣啊……你回来……叔叔……”
望着八尺昂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风雪中,金莲恨恨跺了跺脚。
寒风扑面,“呼呼”怒吼着往人的脖领子里吹,好带走那点仅剩的热量。
武松漫步在大雪中,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那惦记嫂嫂的西门庆,以绝后患。
至于淫妇,若是冥顽不灵,休了、杀了、埋了,别怪我武松翻脸无情。
叫你一声嫂嫂,那是因为你是我哥哥的妻。
敢害我哥哥,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我武松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