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大人,请二位一叙。”侍卫拦住了我俩的去路,看来,今天的盯梢有些许放肆了,这位钦差显然不是什么傻子,被人跟了一天再发觉不了也坐不了高位。眯眯眼倒是干脆,示意侍卫带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这些漩涡的中心焦点见面了。难道今天就能解开苏杭曹家的真相嘛…
想到此处,不免有些迫不及待。在这儿停留了将近小半个月,一直为之奔走的事情终于要迎来水落石出,确实让我有了一些激动。看来修行还是不够啊,我心中暗自自嘲。这般想着,已然走到了一间房门前,薄薄的门板背后,就是钦差龚大人。
侍卫示意我俩停下,抬手敲门,“大人,人到了。”屋内传来一道淡淡的却有力的声音:“辛苦了,请他们二位进来吧。”
侍卫看了我俩一眼,默不作声的打开了房门。我和眯眯眼对视一眼,便迈步进门。屋内,赫然就是今日白天见到的那位钦差大人,钦差大人正在审阅着一些奏折,见到我俩进屋,只是让我俩先坐。于是,屋内呈现了一种诡异的安静,周云闭上了眼睛,居然开始打坐,钦差则是一份又一份的奏折批阅着,奏折的翻动吹动了桌上的烛火,明灭间我打量着屋内的摆设。屋子不大,一张书案,一张木床,剩下的是堆起来如山一般的书籍。让我感兴趣的是书案上的一个琉璃摆件,制作精良,堪称无暇,烛光透过琉璃竟是万般流彩,这个奢华精致的琉璃摆件和这件屋子只能说是格格不入。而在钦差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副字。
君作琉璃锁
我居流离所
羊脂凝如玉
佝偻残躯没
我没有读过这首诗,但我看向桌上的那个摆件,正是一把琉璃锁。难道这首诗是钦差大人所做?以此提醒自己不要贪图享乐?还特地找了一把琉璃锁放在桌上?这未免有些虚伪了,但我一时还真猜不出这首诗和这把锁之间的原委。
过了良久,钦差大人终于是抽出功夫搭理我俩:“实在抱歉,今日初来乍到,公务缠身,怠慢两位了,还望多多包涵啊。”眯眯眼恰到好处的清醒过来:“哪里的话,是我俩叨扰钦差了。倒是龚大人不要误会了我们拳拳赤子之心呐…”
我没有说话,钦差绝对不是易与之辈,今日所谓的怠慢不也是一种试探,试探我俩是否怀有祸心;周云坦荡的告诉他自己的目的,不过相不相信就取决于龚大人自己了。
屋内又是一片寂静,两个人都在琢磨对方的底细。还是龚大人先说话:“不知二位今日一路跟随,是有什么冤情要讲?还是这一路风光无限,恰巧同游了?”眯眯眼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冤情?嗯…我想大抵是没有吧,兵荒马乱的日子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大家过的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就算有一大户人家暴毙了,除了说一声倒霉还能说些什么呢?冤情,自然是没有的,龚大人说笑了。”
钦差喝茶的动作停顿了那么一瞬间,就让我看见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我在心中暗叹,看来,还真有隐情啊……周云几乎是把我们的来意摊在了桌面上,指着钦差的鼻子笑眯眯地询问他,这案子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不是有没有冤情,而是冤在何处。周云也看出了钦差的动摇,验证了周云的猜测,此刻就看钦差如何回应了……
钦差没有急着开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拿起了那把琉璃锁,就这样看着,许久,许久,钦差开口了:“你们在查曹家,你们在查曹家…这个案子过去了那么久,你们还要去触碰它。你们了解曹家吗?你们了解苏杭吗?”钦差并不是想让我俩回答,因为他自顾自接着说道:“人们都说苏杭是天眷之地,可哪儿来什么天眷,只是天时地利罢了。可再怎么肥沃的土地也种不出满足人心的果实。曹家自战争始,就在苏杭扎根,战火结束了,曹家也就枝繁叶茂了。这很正常,每个大城市都有地方士族盘踞,但苏杭也不正常,因为这儿只有曹家独大。时局混乱时的确可以护得一方平安,可结束以后呢?曹家甘心把经营多年的土地城池交还朝廷?无稽之谈,老人们总说富不过三代,确实是有道理的。曹家仗着势大,在苏杭俨然压过了官府,目无法度,横行霸道。当年的我,初来苏杭为县令,上任当日,曹家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说是为我这个新上任的县令接风洗尘,可在席间,当时的曹家家主曹瑛当着我的面让手下打死了一对交不出利钱的夫妇,当着我的面啊,杀了两个人。我无能为力,更可笑的是,在场的人该喝酒的喝酒,该吃肉的吃肉,没有人多看那对夫妇的尸体一言,县衙里的人只顾着给曹瑛陪笑,在那一刻,我眼中的世界訇然崩塌,这些觥筹交错的身形就是食人的妖魔,吃的山珍海味也是尸山血海,民脂民膏,听的不是阳春白雪,是百姓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