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回到了昨天的那片荒野,我沿着几近干涸的钱江一直向前走,我也不知道我在找什么,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走了多久,我停下了。
一片墓地。
盖的很气派,却满是灰尘。墓碑上赫然刻着“曹”,这是曹家的墓园。我看向四周,并没有其它人的墓碑,看来这里是曹家专享的风水宝地。我在一座座墓碑间穿行,看见的是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名字,但我并没有寻到曹瑛的名字,我稍一思索,不禁被我的愚蠢逗笑了,曹瑛是被抄家,又有谁来把他们入殓到祖坟里。曹宗正还有龚大人收尸,他们这群作奸犯科之徒,又有哪个不开眼的要来触霉头……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客栈。周云在等我,他那如沐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此时竟然有一些些刺眼。他并没有问我去了哪里,只是告诉我,明天龚正将会离开苏杭。
那么快?才短短两三日就要起程离开,这位龚大人的行程似乎比预料之中的要丰满许多。周云没有多说什么,我和他都明白,明日,就是曲日一最后拿出证据的期限,而我们甚至都能猜到这个瘦弱疯狂的少年将会要做什么,我又该怎么办?阻止他还是放任他?
没有人可以解答我的问题。夜幕逐渐笼罩了这座城市,喧闹逐渐归于寂静,空气凝滞得让我喘不过气,是暴风雨的前夜。我没有睡觉,也并睡不着。徘徊在漆黑的苏杭,穿梭于一条条巷子,在黑色的最深处,有另外一个人。曲日一,瘦削的脸看不出表情,只有他的那双眼睛和星辰一样闪烁。
“你在等我吗?”我问道,许久,没有回音,“既然在这里等了我那么久,又何必装聋作哑。过了今夜,我不一定会再听你说话了…”曲日一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想在我的眼神中得到某种力量,只剩下我俩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夜里刺耳万分。
忽地,起风了。风声淹没了我俩之后的对话,等到风静后,我的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再难沉静。
“你说,真的会有人为了一个目标不顾一切吗?”我是这样问的周云。
“自然是有的,你明白的,人各有志。”而周云是这样回答我的。
人各有志,人各有志。
太阳如约在下一个早上缓缓升起,街上的人也慢慢得多了起来。沉默一夜的苏杭伸着懒腰缓缓的清醒了,我和周云仍坐在龚正来的那天所坐的位置,谁都没有说话,我们在等待这出戏的开幕。
来了。眯眯眼轻轻的说了一句。钦差的车驾自然是再显眼不过,但奇怪的是,龚正并没有好好的坐在马车里,而是和刘大人一起在步行。因而这支队伍走的极慢,就好像他们根本不着急出发一样。越来越近了,我甚至都已经能听到他俩谈话的内容了,但我无暇关心,我在找曲日一。
周云拍了拍我,示意我看左边,买早点的铺子人山人海,曲日一正慢条斯理的在最外面的一张桌子喝着豆浆。
越来越近了,这时,龚正却停下了脚步,直奔着早点铺子去了。难道衙门出发不包早饭?这会儿居然演起了与民同乐的戏码,真是造化弄人啊。看来今天这戏注定是一场大戏了。
一步,两步,三步…龚正每一步都踩在了我的心上。曲日一动了,他慢慢得起身。
曲日一出手了,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掏出了一把匕首刺向了龚正,动作谈不上有多快,但他们实在是太近了,护卫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眼睁睁的看着龚大人的眼睛瞪的浑圆,想要逃跑却迈不开步子,被面若罗刹的少年刺了一刀又一刀。鲜血汩汩的流出,侍卫们才反应过来控制住了少年,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而在曲日一行刺的那一刻,我也动了。我也成功了,我接住了那枚射向曲日一咽喉的飞镖,同样的,我也陷入了麻烦的对峙环节。打出这枚暗器的,是那天的凌霄宫人,此刻这位的脸色只能说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势在必得的一击却被我半路杀出给破坏了显然是扰乱了他的安排。这位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着牙吼出“大胆!”二字,便执剑向我冲了过来。
这凌霄宫人显然是气愤到了极点,招招狠辣,全是冲着取我性命而来。我不愿意纠缠,可这位偏偏不愿意放过我,我用力在墙上一蹬,堪堪躲过他的杀招,可也是一不留神,踏空一步,步伐乱了一息,他的剑招就犹如附骨之蛆一般找上了我,我在心中叫苦连天,看来今日之事是不能善了了。登时一沉,侧身躲过一剑,同时右掌向他面门拍去,那人躲闪不急,挨了我结结实实的一掌,连连后退数步,拄剑跪倒在地,显然是受了伤。我正想上前在给他两脚,周云此时却拦下了我,“顾兄住手!这位是我朋友,还望顾兄手下留情。”周云一边说着,一边扶起了那凌霄宫人。那人倒是不留情面,还想上前,周云挡在他面前,“冷静点。”闻听此言,那人更是怒不可遏,咬牙切齿道:“这大胆狂徒,纵容那小贼刺杀,你还要护着他?叫我冷静一下?你莫不是瞎了眼!”
听闻这句话,我不由得轻笑一声:“你是哪儿来的面子,倒是管起了我?你出镖的时机明显比他行刺更早一刻,我看是你意欲当街行凶,被我阻止恼羞成怒还想杀我灭口,奈何技不如人,连我一掌都接不住你还要咄咄逼人?真是笑掉大牙,凌霄宫的人,都似你这般下三滥吗!”
周云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钦差那边。此刻曲日一已被官兵押解下去,而大夫正在救治龚正。万幸的是,虽然龚正流了不少血,但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曲日一太笨,居然没有一刀刺中要害。大夫给龚大人止了血,便也就无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