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还需要我多说吗?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应该能猜到来龙去脉了吧。”曹宗正停止了他的故事,转而看向了我。我轻笑了一下,“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夸聪明啊……为什么不接着讲呢,你讲出来又有什么紧要,还是连自己都不想回首那段往事?”
我看着曹宗正黑色的眸子,里面读不出喜怒。我突然有点佩服他,年纪轻轻的,却背负了这么多事情,还要假装毫不知情。我到底该说他天性凉薄还是骂他不知廉耻。我想起来白天我问那个凌霄宫人的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去问问他的驺虞,问问他的这般行径是否合乎道义,当时那凌霄宫人并未回答我,此刻我多半也知晓驺虞的反应会是什么。曹宗正暗中调换灾银,栽赃嫁祸亲生父亲的行为,于情于理都称不上是道义,我感到了一阵心虚,我那时候可不知道这家伙使用的这种方法,本来是想理直气壮地骂一下那个臭道士的,这下要破坏我的光辉争议伟大的形象了……心中控制不住的吐槽了几句,回过神来说道:“不好意思啊,刚才走神了一小会儿,讲到哪儿了?”
曹宗正显然被我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很快的平复了下来,失笑道:“你来的正好,你愿意听,我自然是可以讲的。”
……
后来的每个晚上,我都和龚大人一起重复着这样的事,知道临近我生辰的前一个晚上,我们终于替换了所有的银两。这也意味着,这件事将走向一个不可避免的结局。
生辰当天,家里很热闹,来恭贺我生辰的人很多,来送礼的人更多,其实逢年过节都几乎如此,小时候我以为是因为我爹人缘好,长大了才知道,确实是因为我爹人缘好……
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从白天一直热闹到了晚上。晚上宴席开始前,父亲向所有人展示了一把琉璃打造的长命锁,并向所有赴宴的人宣告这是我的生辰礼,大家羡慕的眼神,嫉妒的眼神,不管情愿与否,都山崩地裂一般的鼓掌声,让我头痛欲裂。就在这是,龚正来了。
他并不在宾客名单上,在我父亲看来,龚正这样的县令连邀请的必要都没有,谁会请自己的狗来赴宴?但龚正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显然扰乱了现场的气氛,大家都在猜测龚正还有多久会自愿离开苏杭。
“在下苏杭父母官,龚正,不请自来,特来恭祝小少爷洪福齐天,长命百岁。”龚正朗声道,并示意手下人抬上来了一口口箱子,奇怪的是,箱子里空无一物。“这是我特意为小公子准备的贺礼,白银五万两!”龚正顿了顿“此外,更要祝我们曹瑛曹城主早登极乐!”
现场一片寂静,我看向父亲,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危险的怒火。“龚正,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是觉得在苏杭当你的狗官不过瘾,想去阴曹地府当差了?”父亲看着龚正,想从后者的脸上看到后悔与惧怕。
但是并没有,龚正只是与我父亲针锋相对,不曾退让一分一毫。与此同时,他更是大声说道:“在座的诸君今日吃的可还满意啊?可惜啊,在下吃不下饭啊,为什么?我想不明白啊,明明街上的灾民日复一日的增加,明明百姓连下一顿饭的着落都没有,你们怎么吃得下这些山珍海味?怎么,难道你们吃的不是什么珍馐,而是你们的良心吗!”
“我曾经幻想过,你们不是泯灭人性的妖魔,看来我错了,你们比妖魔更加不堪,你们吃的哪里是肉,哪里是菜,分明是每一个百姓的皮囊!好一把琉璃锁,真是出手不凡啊,曹家现在已经落魄到要用灾银来撑自己的门脸了吗!”
此话一出,底下登时议论纷纷。“灾银?胡说八道的吧?”“若是灾银,那可是重罪啊!”“龚正有证据吗?难道真是灾银?”
父亲看着一片哗然的底下,明白龚正是有备而来,但他此刻应当也是懵的,毕竟,他真的并未动过灾银。因此他厉声大喝:“放你娘的屁,老子从来没动过什么灾银,你个狗娘养的杂碎,血口喷人到老子头上了!你们当官的就是这样污蔑百姓的吗!”
龚正闻言哈哈大笑,“对别人可能是污蔑,可是曹瑛,你怎么有脸说出污蔑这两个字的?这几口箱子里的灾银不是你从我这儿拿走的吗!又怎么可以说得出我污蔑你?为了给你儿子打这么一把琉璃锁,你害多少人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罪名,你认,还是不认!”
曹瑛怒极反笑,“认罪?我何罪之有!你要是真有办法定我的罪,龚正,我这条命你拿去,嘿嘿,你他娘的要是没有证据就在这里撒泼打滚,胡作非为,你就等着九泉下当你的狗屁父母官吧!”龚正没有理会曹瑛的威胁,示意衙役去搜索证据。曹家家丁正欲阻拦,曹瑛就拦住了他们,“老子行的端坐的正,让他们去搜,搜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让他们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也不迟!”
霎时间,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大家都在等一个结局,一个有人必死的结局。
没一会,衙役就跑了回来,他的脸上满是震惊,汗水清晰可见,他大声说道:“报…报告大人,属下…属下在曹家库房搜到了官银……”龚正冷笑一声,看向眼睛瞪的通圆的曹瑛:“曹贼,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不成!”曹瑛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老子见都没见过你的什么灾银,怎么可能从我家库房里搜出来!信口开河!”曹瑛找到跟着衙役一起进去的下人,抓着他的衣领,吼道:“快说,到底发现了什么!”下人被吼的惊慌失色,断断续续的说道:“老爷饶命哇!官差大人确实从库房里搜出了许多白银,上面确实有官印,小人真不知情啊!老爷!”
曹瑛放开抓着下人衣领的手,高大的身躯向后踉跄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他喃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似乎想通了些什么,怒不可遏的瞪向龚正。
“龚正!杂碎!你居然敢算计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