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阵子,就是文武大比了。届时我希望你能出战,打败成琳。“周云的脸上看不出波澜,顾涟在等周云接着说下去。
过了很久,周云才缓缓地开口。“我和成琳很早之前就认识,世俗点而言,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吧。小时候的成琳和现在也挺像的,一样的不服输,凡事都要争个高下。我倒是很欣赏她这样的性子,若是一直懦弱,在这世道里恐怕也难得善终。”
“但是我们很快就分别了,十一二岁的时候,她突然对我说,她要去修行,要去寻找所谓的天道。我当时没放在心上,因为她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我只以为过了几天那股热情消散以后,就一切如旧了。”周云自嘲的摇了摇头,“若是当时的我不那么自负,恐怕很多事都会不一样。她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跟着一个老道离开了,没有一点预兆的离开了,从我当时的生活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后来发生了什么,你兴许也有所耳闻。天下大乱,战火纷飞,我那时虽然年少,但也被这满天的硝烟所裹挟。当然,成琳的家人也是如此。在一场很惨烈的战役里,成琳的父母战死了。我没有办法去救他们,而成琳被困在这座山上闭关,甚至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件事。”
顾涟默默的听着,虽然这不是一个让人快乐的故事,但周云仍然没有说出让顾涟出战的原因。“你啊你,说了一大堆的弯弯绕,我可是听得迷糊了,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消逝不过转瞬之间,这都是天注定,十几岁的你又能做到什么呢?你要去一个人结束战争吗?你又何必对这种事情耿耿于怀。”顾涟知道周云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他的所作所为总是会有他自己的考量,但这一次,顾涟只看见了一个普通人无能为力的绝望。
顾涟能看出来,周云又何尝不知道。有些事不是看得清就能分得清的。
“如果成琳没有上山,她就不会错过最后一面。倘若她上山为的是更加宏伟的愿景,我也无话可说,但修行,修了些什么?”周云站起身,推开窗,窗外很安静,安静的像是要让人睡去。“乱世时分,修行者们纷纷上山闭关,看不见这人世间的哀鸿遍野,太平了,又恰到好处的下山了,说是要共享盛世。这盛世,与他们,可有一分一毫的关系?我没有办法把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善者通通驱逐,所能做到的,不过是让我身边的人远离罢了。”
顾涟看着周云,后者还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归根结底,顾涟也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他没有立场去为那些修行者辩解些什么,也不能去劝慰周云想开一点。他是真的不想帮这个忙,这意味着他要在整个凌霄宫面前把他们武院的佼佼者击败,这很可能把顾涟卷进一些他不想涉及的浑水。可他要如何拒绝周云呢,他根本无法拒绝,这一路上周云已经帮了他太多,于情于理,他这次都不能拒绝。顾涟无奈的摇了摇头,有时候啊,人要是能铁石心肠一点该多好,不去理会那些人情世故,只用我行我素的过活,可惜他不是这样性子的人,老头总是让他活的自在一点,可要不是老头的临终遗言,他可比现在自在多了。在这茫茫尘世里行走,你怎么能不沾染风尘,世故了,身上的枷锁就重了几分,也就活的不再那么自在了……
在心中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后,“罢了,我答应你。大比我会参加,这个忙我也会帮。但你要想清楚,就算是我出手,人成琳不是傻子,你俩以后恐怕朋友都没得做,你确定这样值当吗?”周云还是背对着顾涟,看着一片寂静的窗外,顾涟看不见周云的脸上是否有过一丝挣扎,只知道许久过后,周云慢慢的说了一句“多谢”。
顾涟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事到如今,不如想想之后该怎么办。这两日在文武两院闲逛,大部分弟子水平并算不上高深,甚至可以说是道行微末。而顾涟也了解了山下人们都是如何划分境界的。
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浮舟沧海,立马昆仑
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
若能寻得来时路,赤子依然混沌心
若要成仙先忘我,我心不死道无门
一夜小床前,灯花雨中结。
我欲照浮生,一笑浮生灭。
修行者依据这些前人划分了各种境界,风雨,微尘,这只能算是刚刚入门,而天下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只能达到这种境界,由此可见,修行一道,难如登天;沧海,昆仑,此二种已经算得上登堂入室了,常人见沧海,已是幻梦,又何谈至昆仑?修行一道,能到沧海,昆仑者,非天资卓越者不可;不染,于人间而不染,已是谪仙人;赤心,天下苍茫,浑浊人间一遭,仍有赤子之心者,何惧千夫指;无我,无道,先要忘我,才能恪守本我,先要忘道,才能走出正道,到了这一步,哪怕说他是大罗金仙也不为过;超越了无道一境,只有浮生境,只是这般境界,已是百年无人见过了。
文武两院大部分的弟子不过风雨境,而这些风雨境之间,还各有优劣,至于那些优秀的也不过才微尘境而已,然而这种境界的,顾涟所见不过一手之数。至于成琳,真不该说她是不是真有修行的天赋,如此年纪,已然窥得沧海,不许多久,加上门内资源倾斜,恐怕就能晋入沧海境,有生之年或许还能冲刺昆仑,不过都是后话了。既然要出手,就要估摸估摸成琳背后的实力,第一天所见的那个言空,实力高深说他是不染者也未尝不可,像这样实力的长老,顾涟曾经感受到过五道气息,虽说应该都不如那言空,也已经不是泛泛之辈了。至于有没有更恐怖的存在,顾涟不敢断言,但想必就算真有那种老妖怪,也不会为了一个武院弟子被打败来为难他。而顾涟本身的实力,虽然他一直说自己是天下第一,但终究是天外有天,自从下山之后,顾涟也没有全力以赴过,故而还真不清楚如今他的实力究竟如何。但说到底,这里是凌霄宫,他不可能一个人把这个凌霄宫都给掀了,因此他一定得控制分寸,不能让这些老家伙们有可以为难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