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地方了!”
周沪森一拉马缰,吆喝一声“吁----”,叫停了马车,然后快捷地从车上跳下,拉开车厢的门,拍了拍程振奇的腿。
程振奇连忙坐正身子,从车窗向外张望。
外面黑漆漆的。
“下车吧!”周沪森说。
“这是什么鬼地方?”程振奇跳下车,问周沪森。
“海边。”周沪森说着,移开马车坐凳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一捆粗实的马绳,递给程振奇。
“拿着绳子。”周沪森说。
“你打算绑什么人?”程振奇接过绳子。
“我们可不是东北土匪。”周沪森说。“绑票这种事情,我们特工组从来不做。”
“你把我当土匪呢?”程振奇不满地说。
周沪森看了程振奇一眼,却看不清程振奇的脸。于是一本正经的说:“我看你挺像土匪。”
“你!”程振奇说,“好吧,我不跟你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你们上海人,总是斤斤计较。”
周沪森卸掉马车,将两匹马牵到一棵树下,系好马缰,拍拍马背说,“伙计,不准嘶叫。”然后又将马车推到路边,盖好树枝。
“方圆十里八里,鬼都没有一个,你这是要做甚?”程振奇问。“是不是我们今晚不回去了?”
“别多话,跟我走。”周沪森说。
程振奇跟着周沪森,穿过一片树林,看见自已立于一段悬崖之上。一片漆黑的大海,向远方延伸开去,无边无际。近处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海水撞击着远近礁石的声响。响彻耳际。
“带我来看海,应该选择白天。”程振奇说。“这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见。”
“你还是话多,”周沪森脱光衣服说,“把绳子递给我。”
程振奇将马绳递给周沪森。
周沪森解开绑着马绳的细带,抖开绳子,将马绳的一端抛向海面。
程振奇朝下看了一下,这一处悬崖,足有五米多高。
“我下去,”周沪森将绳子的另一端递给程振奇,“你抓紧绳子。”
程振奇抓住绳子,不明白周沪森究竟要干什么。
“准备好,我现在要下去了。”周沪森说完,抓住绳子,一步一步地顺壁而下。
程振奇感到手上一紧。
真看不出来,这个马车夫还有点斤两,起码有一百五十斤。
“马车夫,你以后少吃一点马料!”程振奇嚷道。“你的身子可真沉,像一头年猪!”
“闭嘴!”崖下传来周沪森的声音。
程振奇突然觉得手上一轻,循声向下一望,崖壁上早已不见了周沪森的身影。
这是程振奇参加特别行动组以来,第一次参加特工组的秘密行动。
程振奇本来是个抗日单干户,干掉田村津喜后,程振奇足足开心了好几天。
现在突然成了组织成员,让程振奇一时亢奋无比。
可是,没想到,第一次参加行动,揽了个偷鸡摸狗的粗活。
还不如单干呢,程振奇想。
程振奇突然发现,绳子的另一端,在海水中毫无规律的移动。他轻轻往上提了提绳子,发现绳子毫无重量。
周沪森似乎已不在绳子的另一端。
又等了两分钟,仍然不见周沪森冒起。
“周……”程振奇大喊一声,又赶紧住了嘴。
周沪森一定出了事。
程振奇想抛掉绳子,想跳下海去救人,又怕周沪森万一抓住了绳子,无人将他从崖下提起。
更重要的是,程振奇根本就不会游泳。
程振奇无比紧张的观察四周,想要找到一个可以系住绳子的地方。无奈这地方除了几丛杂草,悬崖上光秃秃地,没有任何地方可以系住粗实的马绳。
程振奇感到头上冷气直冒。
突然,一件白色的东西在程振奇眼前一闪,落在程振奇脚下,兀自又蹦又跳。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海鱼。
程振奇又转头看向崖下,又有一条鱼从悬崖下飞上,掉落在程振奇脚下,同样是活蹦乱跳。他所担心的周沪森,已从水中冒起,手上还抓着另一条鱼。
“三岛,我以为你淹死在海里了呢!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就是……来抓鱼?”程振奇说。
周沪森在水中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重新钻进水中。
能从海中直接抓鱼的人绝不简单,淹死看来是不会的了。
程振奇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一手抓住绳子,一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一双眼睛盯着海面,猜想着下一条鱼会是一条什么鱼,会从什么方向飞上来。
周沪森快速潜入水底,在靠近崖壁的一个凹陷处,使劲搬开一块笨重的石头,然后浮上海面,长长吸了口气,又潜下水去,回到壁下凹陷处。用劲搬开另一块石头。
一个硕大的箱子暴露出来。
周沪森解下身上的绳子,将粗绳拉紧,绑在箱子的提手上,随后再次浮出水面,挥手示意程振奇往上拉。
至少有两百斤!程振奇使出莽荒之力,终于将木箱拉上悬崖,然后再次抛下马绳,慢慢将周沪森拉了上来。
“你这箱子里装着什么?金银珠宝?”程振奇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问道。
“你打开箱子就知道了。”周沪森一边说,一边穿上衣服。
“怎么打开?砸锁?”
周沪森点点头说,“这东西埋在水里快一年了。锁已经生锈。砸开,看看箱子里面的东西有没有生锈。”
程振奇抓起一块石头,砸烂箱锁。打开箱子,发现里面有十几个密封着的大大小小的油布包。
“把油布包打开。”周沪森说。
程振奇拿起一个小油包。
“打开最大的那一个,”周沪森说。“如果大油布包没事,就说明所有的油布包都会没事。”
程振奇放下小油布包,取出最大的油包打开。几个枪支零散件一下子暴露出来。
“狙击步枪?”程振奇惊叫。
“嘘!”周沪森警惕地四下看看,“坂上,这东西你熟?”周沪森问。
“再熟不过。”程振奇说,“这是一支德国产的毛瑟98K狙击步枪,如果配上6倍瞄准镜,可精确射杀1000米处的目标。”
程振奇拿起瞄准镜,兴奋地说:“六倍,这果然就是六倍瞄准镜。”
“放下。”周沪森冷冷地说。
“是。”程振奇爱不释手地放下瞄准镜,重新包好油布包。
“我会向佐藤太太建议,这支98K狙击步枪,就交给你老兄使用。”周沪森说。
“真的吗?那太好了。”程振奇兴奋地说。“老周,你够意思,回去,我请你喝酒!”
“现在,我们把这些武器弹药运回去。”周沪森合上箱盖,用绳子捆绑结实。
“我们走吧!”
周沪森弯腰欲扛起箱子,程振奇一把抢过,“老周,你去套马车,扛箱子这种粗活,我最在行了。”
周沪森套好马车,程振奇将箱子搁在地下,然后抱起箱子往车里塞。
“等等。”周沪森说,“箱子太大,放不进去。你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座凳下面的箱子里去。”
“是。”程振奇打开箱子,将大大小小的油布包,塞进马车坐凳下的箱子。
“这只箱子怎么办?”程振奇问。
“扔掉!”周沪森说。
“扔掉?”程振奇说,“老周,能不能把这只箱子留下,我就缺这么一个箱子。”
“算命的,你到底是要枪还是要箱子?”
“当然要枪。”
“那就把箱子扔掉!”
“就不能又要枪,又要箱子吗?”
“不能。”
程振奇不舍地将箱子丢进树林。
“警察会发现箱子的,”程振奇说。
“我就是要让他们发现,够他们调查二十年。”周沪森说。
一道闪电撕裂夜空,紧接着响起一声闷雷。
“这天马上就要下雨,我们赶紧回城。”周沪森说。
程振奇刚刚坐进车厢,周沪森便驱马行驶。
没多久,大雨横扫过来,周沪森发现两匹马因为狂风暴雨而感到紧张和不安,又害怕雨天地面湿滑,马匹容易打滑失蹄,立即下车,上前牵住马绳,安抚两匹健马保持低头前行。
“要我帮你吗?”程振奇打开车厢门,大声说。
“不用啦!”周沪森回应说。
好在大雨只下了十几分钟就停了。
一小时后,周沪森赶着马车一路小跑,咯哒咯哒地回到东京市区。
天尚未明,街上两侧路灯昏黄,整条整条的街道上看不到一个行人。
“真是天助我也!”周沪森暗自庆幸今日行动近乎完美,不仅取回了武器弹药,最重要的,还找到了最适合使用狙击步枪的人。
宋春萍和刘简之都为谁做狙击手发愁呢。
强烈的汽车灯光,突然从街角直转过来,照射在周沪森的脸上。
一辆巡逻车迎面而来,将马车里里外外照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