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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古代言情 > 青云焚骨 > 第6章 旧人来

迎面闯进张俊美极了的脸孔,烛光映照,深渊眼眸浮动晃晃光彩,如暗夜狼瞳,苍穹鹰目,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像凝视将捕的猎物。

他杏粉色薄唇一角勾着似有若无一丝笑,阴戾的,带着淫邪恶趣味的,暴戾狂徒似的。

云冠依旧高束,身材同样峻拔,较方才在宴堂中一袭清肃白袍不一样的是,此刻他身上披了件玄黑色的鹤羽大氅,华贵的黑狐毛领上点缀零星雪花,很惹目,姿态比早时又添了几分威风。

看起来更不好惹了。

云渡后背逐渐发冷。

心道:“这模样……似乎也不是从前生性啊!”

云渡漠然地乜他一眼:“身在无间,何处安眠?”

“指挥使大人好大权威,竟如此堂而皇之地出入陛下寝殿!”嘴角一撇,哂笑,“大人难道没听过“色衰爱弛,力竭恩淡”一话么?”

苏诫盯着好不耐烦自己的一双幽郁的眼睛。

她话语里夹杂几许怨愤,眼里却异常的平静,不浮一丝波澜,看不透思想。

嘴角勾了勾,苏诫温和道:“慕慕,别来无恙。”

无恙?

“大人宴上贪杯了吧,怎的说上胡话了,我乃陛下新封的容华夫人雪氏,不是你口中之人。我唤人进来带你去休息。来——”

“嘘……”苏诫竖指唇边,示意她别说话,“筵散时有内官禀报,说承瑛殿的汤池热不上,已将容华夫人安置去了揽芳殿承宠。此刻……陛下已经沐完身,去见夫人了吧。”

云渡闻言一怔。

什么叫已将“她”安排去了别殿?

该不是在背后使了什么诡计来捉弄她?

多事!

“指挥使果然是皇上身边最说得上话的人,三言两语就将皇上使去了别处。”

“为了能与你单独相见,多少还是要费些心力。三言两语可不行。”苏诫腆颜,情眸弯弯。

“还好你是顶替了别人的身份,不然我都不知上哪去找一个与你形容相似的人。北殿那姑娘命可真好,在门角睡了会就当上了容华夫人,我同她说明此事时,她可高兴了。”

赫尼族的圣女终生不侍男,否则必遭亲抛神弃,永世不得入赫尼族神宫,这是公子讲给她听的。

赛娅虽是赫尼族遗孤,却也不可能轻易抛开信仰,怎么可能会因为成为皇上的女人而高兴?!

这里面一定有鬼祟。

因为知道赛娅一旦失去了行动时机,后面就不会突然出现破坏她已在进行的事,所以捆她不是很牢实,半个时辰足够她脱身。

那睡在门角的情景……难道是她使的计?

——照竹月深规矩,凡出任务者必须遵从公子指令行事,若非涉及重要之人安危的情况,身死也绝不能改变原始计划。

赛娅说过,她今夜的行动事关濯旌王日后安危,也就是说,她的主要目标是濯旌王。

可为了报私仇,她打乱了她的行动,错使她当上了容华夫人。

如此想来,不知赛娅是为了遵从的公子的意思而迂行计划,还是因为觉得她这个公子唯一的侍使重要而舍身相帮?

苏诫到底同赛娅说了什么?

她是否得知她眼下处境?

云渡想不出所以然,还不能去找赛娅相问,唯恐此间有苏诫不可告人的阴谋在,届时再害了赛娅。

事已至此,云渡索性不遮掩了。

摘下珠旒面帘,她无所畏惧地道:“指挥使既费心力来见,贵干为何?”

“贵干就是……”言词挂在嘴边,眼睛却直直盯着云渡的样貌看。

可见她无任何遮挡的面容如画清美,润比润玉,白胜白雪,冷冷的好似封冻在寒冰里头的一朵芙蓉。

没有一寸容色存留着从前的明媚娇俏。

她真的长大了!

是会散发女子独特风情的大姑娘了!

是懂如何魅惑男人心的成熟的女人了!

“想清楚地看看你的模样。”苏诫清晰地说,眼中隐约跳动几点悲怆,“我很想这样看看你……”不遮不掩,清清楚楚。

“有病!”云渡眉头一皱,感觉恶心。

推开碍事的人,起身捞了风裘披上。

走出两步,苏诫问:“去哪儿?”

系衣带的手一顿,白眼一翻,云渡脸上立时阴霭涌动:

“都说指挥使大人行事狂妄,此前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人心易变,仗着权势无法无天。

“果然什么?”苏诫直起半俯下的修窄的腰,顺势坐上龙榻,悠懒道,“你还记得我以前的样子是嘛?”

“也是,你怎么能忘呢,我们曾经那样亲密,只差一纸婚书,一杯合卺酒就是夫妻了。”

苏诫仰首看着精美奢华的屋顶,自言:

“你还在襁褓里时,我就抱过你;你牙牙学语,我时时守在你的摇床旁,教你喊哥哥……呵,后来你开口喊出的第一句话真的是‘哥哥’,这事还是婶子自己说出来!得亏那时有池胤,否则她非醋我得了她女儿偏爱。”

神色淡淡,沉静地陷在久远的回忆里,云渡冷漠地瞟着他松懒的姿态。

他抿开笑颜,把目光转向关起来的雕牖。

眸色深切,好似透过紧闭的窗,能看见某样特别的风景。

“哎,你知道嘛,你才学会走路那时也是这样的雪天,我和父亲在你家吃茶,你看着窗外面白乎乎的天地,挣扎着从乳母怀里下地,踩着小碎步就想到外面去,婶子不允,你就扒在门缝边巴巴的瞅。后来还是我求了婶子,才把你带出去玩的。”

“怕你冻着,婶子还给你套上件厚厚的白狐袄子,同你身上这件一样,只你那时小小一团,一穿上袄子,就像个雪球儿似的,我抱又抱不动,背也不好背,最后只能牵你手。”

“我带着你在庭中看雪,你第一次见到那样神奇的景象,一兴奋,就忘了自己穿得有多厚,腿有多短,才挣开我的手就一骨碌扑进了——”

“指挥使大人若无他事,我就不奉陪了,告辞。”云渡转身。

“慕慕——我知道你恨他,你混进宫宴的目的我已明白,可这件事不能以你的方式解决,你不要乱来。”

云渡猛然一转身,揪起男子雪白的衣襟,恶狠狠盯住他幽潭凤眸:

“我恨他,我难道不该恨?我外祖云氏在京七百条性命,我池府上下三百老小……他挥挥手指,说杀就杀……千余颗脑袋……千……”说着,她哽咽,“行刑台上的血如今刷干净了吗?”

“呵,我恨他,那只是恨?什么叫不能以我的方式解决?那你说,我还能以什么方式?你眼前的我,孤身一人,举目无依,我还有什么方式?”“

“还有你,苏诫,我难道就不恨你?!你以为我现在不对你动手是忘了你当初怎样对我的了吗?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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