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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古代言情 > 青云焚骨 > 第12章 弃旧情

两年间,她一直沉睡于谷主夫人的陵寝之中,靠神医父子炼制的丹药和原本用来保存谷主亡妻的寒碧玉台续养生息。

云渡跪谢神医救命之恩时,一百多岁的老神医却拒绝,说她的命是少谷主问思归施手术医治好的,不关他的事,他不抢儿子的功劳,要谢便去谢他儿子问思归。

然而殓星谷的少谷主是个脾性极其古怪的人,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被他拒见多次后,云渡感觉自己继续待在殓星谷实在多余,终于她在准备离开前夕厚着脸直接去找了他,向他商洽报恩之事。

可想那个脾气古怪到连徒弟都要叹气的少谷主的恩情哪里是那么好报的,在问云渡索要十万贯五铢钱不果后,他便说要将她“卖”给自己缠绵病榻的好友为婢。

等到一袭青衣幂篱掩面的男子撑着把竹叶青伞出现在殓星谷,云渡这才从二人对话中知晓,她之所以出现在北雍境内并活着,原来是宿屿路过京郊乱葬岗时捡了她,然后千里迢迢把她送到青邛山求问思归救治。

思归说,原本她可以在术后第三日醒来,最晚不过十日。

然而事实是,她在得救后身体日渐恢复,人却一直不醒。

公子质疑思归医术不精,思归则怨怪她不知好歹,明明已经治好的人,是她自己不愿醒,非要死赖在他殓星谷,把他青邛山珍贵的药材都吃绝了,徒弟们也累坏了。

因为她自甘沉睡不求生,神医父子不得已把谷主夫人的遗体挪走,以棺殓之,把异常珍贵的可以保尸身不腐,凝活人血气的寒碧玉台给她用。

等她在生死边缘徘徊明白了,自己醒来。

由此云渡才明白为什么思归会那样不待见她——她以活人身占死人物,砸思归神医招牌,害他在友人面前诺言不践,傲气尽失,日常还要吩咐人精心照料她,把谷中上好的药材给她用。

如此“祸害”,换谁遇上能高兴?

公子为了她,至今还欠着殓星谷一个大大的人情和几万贯钱,且每回问思归一出现,公子就要受他好一通揶揄。

云渡不知公子对自己不计利害的好来源为何,她对不见真容的公子却早已心怀倾慕。

就算他可能是个容颜残毁的人;就算他身弱不事;就算他对她无意,她都不在乎。

初遇公子那时,她对他心怀感恩,敬而顺之。

侍奉公子期间,她看着他深受病魔摧残依旧保持温和平静,把所有痛苦默默和血咽下,把宫中大小责任扛起,从不会把自身情绪加诸任何人身上,她对他心生敬佩,深感疼惜。

慢慢的,她便在与他若即若离的相处中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在与他时不时的肢体接触中对他暗生了情丝。

这种能够重新去爱的感觉在见过了苏诫那混账之后更加强烈。

曾经她以为,幼时相伴成长的苏诫是她生命里清朗的风,皎洁的月,耀眼的光……是这世上唯一能牵动她所有心思的景色,是她心中挚爱,是唯一想嫁的男儿。

可笑的是,那些毫不掺假的情意竟会在他荣伴君侧后化作斩断彼此深情的锋刀。

他用恋人鲜血为注,在百官面前向皇帝证明他的志向和手段。

用他们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意搭就他青云上的阶梯。

他亲手杀了她,就此将两人亲密的过往碾入尘泥,她如何还能再念他一丝好?

欲绝的伤痛过后,她敛藏心事,冷漠性情,告诫自己不再向任何人打开心扉,展示弱点。

直到遇上并相伴了公子,她才发觉心由心控,非人能宰。

她……已然是喜欢上他了。

这次,她不会再像十四岁之前那样把心意捧于人前,朝对方说“我要嫁给你”,“你要养我”,“我是你的,你是我的”那样幼稚的话。

如今她想要的爱已不再是两情相悦的甜腻,一纸婚书的正名以及红妆十里的轰烈,她只愿此生能守护在一个人身边,用己所能尽的力量去爱护他,保护他。

直至有一天,他朝自己伸出手……

……

殓芳堂。

化雪如帘流落天井,在四方青石庭院中积起浅浅一汪清池,争先流向边角的引水暗渠。

潮湿的气息里萦回着几丝陈腐的木头味。

浓郁的草药香弥漫过来的西厢房,宿屿喝下半碗温好的静息饮,垂帘便歇去了。

云渡站在外间,透过轻盈纱幔看着他背对着自己取下幂篱,置在榻旁,脑后弦月形的玉簪拔下,乌黑青丝顺滑散落,披在肩背,宛若墨染的瀑布一般惊目。

单是一抹薄逸的背影都能惹人心跳不止,遐想万千。

“公子先歇着,我煮好了饭再来看您。”

退出屋,云渡径直去往二楼鸽房,宿屿写给思归的信装入信筒。

放飞鸽子,云渡转身去灶房准备饭食。

当池府大小姐那些年,烟火缭缭的庖厨之地于她来说不过是个可以偷点心、鸡腿等美味的神奇宝库,锅瓢碗盏什么的,她只在餐桌上摸过。

池家以武立足朝堂,祖父是西河郡郡守,父亲是皇都卫尉卿,云渡自小的志向是像父辈们一样做一个策马挥枪的武将,而非一个困锁院宅的贤妇。

她也确实做到了……一半。

阿父位至京畿统将,掌管西郊三万巡城军,在外是严正不情的皇都卫尉卿,回到家中则是个宠妻爱女的好男人。

京里百姓皆知池卫尉是个福气人,娶得琅琊云氏的才女后,翻年就抱上了一对龙凤胎,长女名池慕,长子名池胤,姐弟均生得花月娟娟,光彩天然,好不宝贝。

京里百姓皆不知,娟娟宝贝长大后除却容貌相像,性情却大相径庭。

关起来的铜环朱门后,姐姐性情霸道,娇蛮任性,常常穿上弟弟的衣袍偷溜出府,到街市坊巷间惹是生非,待债主找上门来,黑锅全让弟弟一人背。

弟弟生性斯文,静雅如处,他不爱出门,对年长一刻的姐姐顺从有加,很少埋怨她顶他名头惹事之行为。

于是姐弟俩一朝成长,当弟弟的便如大家闺秀一样俊丽婉柔,知书达理,雅正清明,一肩挑起池府千金是个端庄婉柔的贵女的名声。

而当姐姐的在外野惯了,便出落得意气风发,在外人眼里留下个少年小将军的形容,害得胞弟成为邻里坊间谈之摇头的纨绔子,是世家子弟们受教育的反教材。

想着年少时荒唐张扬行为,再看看如今腻若柔荑的美人手,云渡苦涩地摇了摇头,感慨事物的轮转更移,怅惘人情的凄欢冷暖。

午后,云渡给公子送了饭菜用下,转身到医馆前堂让值店的郎中抓捡出公子今夜要喝的药,她拿到后堂去煎。

定昏时候,刚喝下一碗静息饮的宿屿突然震咳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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