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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古代言情 > 青云焚骨 > 第20章 养恶果

云渡惶惑:“公子的意思……”

“你说苏诫杀爱为阶,保己青云,如此小人当是急功近利,狠辣无情,可你既在宫中与他遭遇,为何没有被他缉捕,他苏诫怎么说也是夏贼称手的锋刀,你这点拳脚,能毫发无损退出来?”

“他认出了我。”

“哦?认出了你,但没杀你,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旧爱宿敌见面不出手,难道对坐叙旧?”

“他就是个疯子,想一出是一出,谁会知道他想怎样。”

“你说他在议政殿当着百官之面结果你,而今你却没死,难道他就不怕你突然的出现会影响到他在夏贼面前的地位?”

“看他当时的态度,或许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亦或是他想用那样的行为来迷惑我的判断,有意先捉弄于我。公子有此一问,莫非是有了对策?”

云渡脑子一转,心中霍然明朗,没等宿屿回答即道:

“您是想我以此为切入点,将苏诫办事不力之事透露给夏临顼,挑起他们之间的君臣矛盾,瓦解夏贼对其能力的肯定,甚至忠心的深浅?”

宿屿扶额,舒出一口郁气:

“你大概还不知道,自苏诫坐上这奸佞之位,像你方才说的这种以离间计破坏暴君与奸佞情分的计谋近年来层出不穷,结果呢,苏诫不还是一如既往春风得意。”

“我想问你的是,苏诫当时不捉拿你,是否还对你做出了别的表现。他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了?”

云渡挠头,想到那混账只有烦闷、恶心。

忍着不情愿,还是将那夜苏诫莫名其妙厚颜无耻的言语行为一一明言。

宿屿说:“如此听来,他怕是心有悔,欲与你重圆。”

她道:“重圆?呵呵,破镜如何圆?公子乃竹月深创立者,做的是惩恶除奸的义举,恩将仇报、背信弃义、恃强凌弱的世情早已是见惯不惊,怎会说出狼心有悔,破镜能圆之言?”

宿屿只是沉默。

许久后,他说:“我只是想试试你心意罢了,怎会真以为负心人有情有义,给你回头的可能?”

心意被心慕者在意着,云渡心中窃悦,说她复仇心意已决,断不可能回头。

宿屿淡漠应了声“好”,于是便给她出了个报复苏诫的主意:

“情债还要情来偿,欲取而先予。要想摘得一颗视之悦目,食之爽心的果子,便要将树先种下,细心养护起来,滋润它开出最大最美的花,让它在你的掌握中结下蕴满希望的果,届时,你是要将其弃地上践踏,还是扔锅里煎煮,不都是你的自由?多深的恨消不去?”

云渡却是不愿,道:“如何费尽心思,种出的不也是一颗恶果?”

“恶果亦为果,有人想吃,给他何妨。记住,一刀毙命不是给仇人报复,是赏其解脱,如何讨回昔日旧账,你自衡量。”

话于此,她便开始细细衡量,数起了对苏诫的恨。

她恨他,恨他在她最无助,最悲痛时猝不及防的当心一剑;恨他年少时给她的光亮、甜蜜;恨他在她每一岁生辰日送给她的云霞纱裙、藏诗花灯、嵌玉珠花、红缨银枪、玄弓羽箭、丹青纸鸢、栩栩如生的绢孩儿……

他用十几年的时光给了她这世间所能呈现的美好,给了她自身所能给予的一切,他若真有旁的追求,只需同她说一说,她又岂会不满足?

凭她当时对他无条件的信任,无保留的炽热,就是这条命,她也是舍得的。

偏他要突然反目,偏他要当着满堂文武的眼睛将她当场诛杀。

他怎么能这样?

哪怕骗骗她也好呢!

可他却转动着刀刃,在她心口。

冰冷地说:“你从来就不是我苏诫的妹妹。”

她当时吐着血,笑了,抚摸着他的脸,在他白皙俊美的左脸挠下四道渗血的指痕,咽着滚烫的血立下怨咒:

“你志许庙堂,践我为阶,那便祝你……永世青云上,再不染泥尘,否则……我定化厉鬼而来,亲手拉你入地狱,生生世世再触不到一丝光亮,以偿我心口这一刀之伤。”

如今,她重塑了一副躯壳归来,何说不是厉鬼借了尸?

虽不理解公子既也有意于她,为何还舍得钟意之人以旧爱身份去接近报复其他男人,但不得不说,此法同她从前想的投毒、诱杀、设陷,甚至是设法将其制服,再监禁、凌虐等歹毒又血腥的方法相比,确实最能解恨。

解情伤之恨。

并且似乎还更歹毒。

她果断采纳了。

公子离开殓芳堂前还交给了她一个调查苏诫奸行的任务方便日后对他下手,并给她行动提示:

苏府除旧,会在城中贴榜招纳新人,你不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进得苏府,事情便成功了一半。

云渡对进苏府一事并无压力,但对那个性情大变的苏诫……她莫名惶惶。

为了保证自己在苏府里有所依靠,她问公子要了个人陪同。

“侍使就这样听公子的话?要用如此委屈自己的方式去报复姓苏的?”离站在云渡身侧,看着她远望的幽眸,“你会很煎熬的。”

收了闲乏视线,云渡侧眸看向清俊肃然的少年。

他是南窨身手卓绝的杀手,代号离。

是她求公子要来打伴的不时之需。

“你没经历过被深爱之人杀身之痛,理解不了那种日日夜夜沉溺在对自身魅力的怀疑、对人性险恶的认识的痛苦。”

说着嘴角延开一丝淡淡的笑:“公子没有强迫我做什么,我也不是非要听他的,他只是给了我提议。不知我有无揣错,感觉他挺懂我想要什么的。或许……”

云渡停止过深的解释,心想:“或许他是不想要一个可能还牵挂旧人的女人吧。亦或……还是在考验她。”

想了想,对离道:“咱们不是还有其他任务在身么,不想办法接近他还要如何?”

离闻言,冷峻的鹰目遽尔暗淡几分:“可以色侍人是把双刃剑,搞不好会反伤自己,尤其是女子,于此事中不论如何做,都是吃亏的一方。你若犹豫,其实……我愿意帮你去杀。”

转身倚在窗框,云渡静静注视他真诚无畏的样子。

他年岁与自己相仿,样貌生得清秀,总是不声不响的,可一旦心里认定了什么目标,澄澈无波的眸子便会瞬间幽暗,仿似无涯瀚海里冰山骤凝,坚定得可以抵挡狂风巨浪。

入竹月深三年,她拢共只见了离十次,每次都在深夜——竹月深中人每次执行完任务回宫,都会选择一条自己乐意的路走。

离也一样。

她第一次发现他,是在竹月深后山的万顷竹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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