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九)
吃完饭,王曾亮把外卖垃圾包好放到门口,关门回来看到邹黎老老实实坐在桌上等他。邹黎还算吃了些东西,粥和米糕吃了大半,剩下的按以往的情况王曾亮会吃他的剩饭,今时不同往日,王曾亮并不想跟情敌间接接吻。
“谈谈吧。”他也很干脆,坐下以后就直接点烟,他从小混社会很早就学会抽烟了,后来跟邹黎在一起,把邹黎也带得学会了,不过抽烟的时候很少,一般都是做方案做得实在心烦了才会来一根解压。
烟点燃以后,王曾亮把烟包推过去,直接滑到了桌子对面的邹黎腿上。
邹黎拿起盒子看了看,抽出了一根:“你昨天不是还说自己有事。”
“尼古丁阵痛。”王曾亮打了下火机,没有把火机扔过去,而是狠狠吸了一口烟,起身半个身体趴在桌子上,把冒着火星的烟头伸到邹黎面前。
邹黎看着他没动。
王曾亮咬着烟恶劣地扯了下嘴角,一脸“你有种不配合试试看”的威胁表情。
“……”邹黎僵持不过他,隐隐发痛的腮帮子提醒着他最好不要在这个关头惹这个莽货,於是只好忍耐着恶心将烟放进嘴边,扶着烟头凑过去,两根烟嘴对烟嘴。
这种言情小说偶像剧里的桥段是王曾亮的最爱,他经常被强迫着配合,比起这种程度的恶心,对他来说不配合带来的麻烦会更多。
王曾亮看着桌对面男人微微发红的耳尖,心说,你亲彭霄云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这样。
很艰难地“点” 了烟,烟丝冒起的那一瞬,邹黎像解脱了一样猛地吸了一口烟身体朝后靠去,偏过头拉开距离。
这个躲避的动作是他的习惯性行为,早该已经习惯的王曾亮今天却特意留意了这个小举动,他又想,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么多年了楞是没改变这个人一星半点。倒是他,从一开始完全不能接受这种行为到几乎已经习惯这样时时刻刻的冷遇,还将之视为“正常”。
他原本就没什么心情抽烟,只是想故意引起邹黎的情绪波动让他那张死人脸崩塌而已,结果对方“应对”得很好,一如往常,这段时间的事情无论是出轨还是谈分手看起来还是没能对他有太大的影响。
他坐回自己的椅子后就把烟按了:“谈谈分手的事吧。”
邹黎擡头。
“你想分手吗?“
“我回答过了。”
一秒都没用!王曾亮抽了抽嘴角:“你最好想好了再说,再给你一次机会。“
邹黎抽烟的姿势一直很文雅潇洒,就是那张臭嘴实在讨厌:“要我说就是随便,多少次都是一样。”
王曾亮:“……”他错了,他不该抱有幻想,他昨天就应该在这个混蛋睡着的时候拿把刀把他阉了。
真是气死人!凭什么这逼就能说随便!而他还搁着死乞白赖的当舔狗?以前不觉得自己舔,这回彭霄云的事一出,连他都觉得自己舔得厉害!
谁家两口子一边出轨了,另一边还能在心里想着给对方一次说好话哄好自己的机会?不仅如此,还给他换睡衣,买早点,收拾外卖垃圾,甚至还不要脸凑上去“点烟”!在医院里住的时候还偷偷想过,要是邹黎态度好点买束花买点水果来看望他,认个错,他也不是不能且行且珍惜。
结果吧!看看人家!
头上一个接一个地冒青筋,王曾亮用手掩着抽抽着想喷脏话的嘴角,深呼吸给自己打气,不能就这么输了场面。
“谁说我要分手?”王曾亮笑了笑,“我不是说我不分了吗?”
“你说的要分手,也是你说的不分手。”邹黎继续抽烟,“我不懂你想做什么。”
“我问你想不想分手。”
“随……”
“我问你想不想!”这个人怎么就听不懂人说话,他不得不划出重点,“想,还是不想,你回答这个,除了想和不想这几个字,别的都不用回答。”
但邹黎还是在这两个选项之间找到了中间地带:“不知道。”
“……”
和之前回答爱彭霄云还是他的时候答案差不多,一个是不知道,一个是没感觉。
“我真的把你服了。”经历多了这种不上不下的时刻,不得不说,王曾亮都有点使不上劲,生气也气不起来,伤心也是,更多的还是无语吧,“就不能有个倾向鲜明的回答?你要说想,我马上滚蛋永不纠缠,你要说不想……”他深吸一口气,“彭霄云的事,我可以翻篇,我可以当没看见,当什么都没发生。”
真的有点舔了。说这个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都有点颤。他告诉自己,两个人过日子总要有一个要学会让步,夫妻之间就是这样的,不可能有完美的爱情。
“我的想法重要的吗?”烟雾后的邹黎问。
“我也说过不想和你谈恋爱,不想和你做/爱,不想和你同居,不想去见你的父母,不想你见我的父母,不想……”有过无数个不想,“你还是什么都做了。”
王曾亮一楞:“那不是因为……”
邹黎把烟按了:“我想不想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他和王曾亮最大的矛盾就在这里,他对任何人都从来没有任何预设和期待,他也不会在问出一个问题的同时就已经在心里标注好了对方应该回答的“标准答案”。王曾亮则不是,他不仅有答案,还有相应的行为去促进这个答案的产生。
他跟王曾亮很不一样,也很不合适,这是他一开始就知道的,因此他拒绝了无数次。
无数次。
“我说我想分手,你真的会马上滚蛋吗?”邹黎又问。
“……”
“你不会。”邹黎自问自答,“你只会生气,会质问我为什么这么无情,我们因为这个事吵过无数次,我不想再重覆我以前说过的话了,你是自由的,你可以离开,也可以留下,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这有问题吗?”
他一般惜字如金说话很少,多说一个字都是在耗他的蓝。他撑着额头,不太愿意再看王曾亮。
他有过选择吗?
“彭霄云也好,你也好。”都是自顾自地,埋着头就要往他的世界里冲,不管他愿不愿意想不想要,什么都要塞进他怀里,什么都要堆到他面前,不停不停不停地说爱他,说想他,说需要他,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给过他选择听过他答案,他喃喃着,“我说我不想要你们的付出和爱,你们怎么就从来不信呢?”
这不是王曾亮第一次听到邹黎说这些话了,像邹黎说的,他说过无数次“不需要”。
每一次邹黎说这些屁话的时候,王曾亮都会觉得他很可怜。
非常可怜。
但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也可怜,怎么就跟这样一个二杆子过了这么几年,搞得他都不知道是要哭还是要笑。
“说完了吗?”
邹黎擡起头,和他对视:“我跟你说过,我更适合一个人生活,是你非要和我在一起。”
他强调了最后一句。是你非要,而不是我。
王曾亮知道说到这里,他应该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这两年他不喜欢跟邹黎沟通的原因就是这个,沟通不出什么,无论是什么缘由的沟通到最后都会变成“要么你忍,要么你滚”的局面。
他有时真的很想干干脆脆滚了,不要继续浪费时间——如果不是总被对方这样毫无所觉地用这样一副“孤独得像是马上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的话。
就是这样的表情,让他所有的底线变得面目全非。
又失败了。
又输了。
他深深吸气,又长长地叹气。输了。
他起身走到邹黎面前,弯腰抱住他,用胳膊抚摸他的背:“好了好了,算了,这段时间的事就算了,不说这些了。”
邹黎推开他起身,转头往房间里走。
王曾亮一把将他拉回来搂住,将头放在他的颈窝,手按在他的后脑勺上抚摸:“好好,你不需要我的付出和爱,是我需要你,我需要你……“他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硬,一瞬间,想起了很多很多过去的事,想起这个人从小成长的特殊家庭,想起他们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做.爱,第一次约会,他的下巴在对方的脸颊蹭着,“我爱你邹黎,所以我需要你的回应,你对我好点行吗?这次你和彭霄云真的有点伤我的心了,知道吗?”
邹黎一听到彭霄云就要挣开他,王曾亮把他死死圈着。
“好,不说他,不说他了,你小点力,我胸疼。”
邹黎果然挣扎得幅度小了一点,反手使劲扒圈在他腰上的王曾亮的手,好不容易扒下来,那只手又来到了他冰凉的脸侧。
紧接着,王曾亮亲了他,和曾经别无二般的狂热。
“阿黎,我们和好吧?“
当天下午,王曾亮又发了朋友圈:【当我上条朋友圈啥也没说。】
刚买了补品到楼下准备看望亲哥的王曾喜转头就走。
“没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