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二十二）
仿佛有什么感应般的，在又一串闷雷后，窗外毫无预兆地唰唰下起了暴雨。原本在加班的邹黎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有些楞神。
鲁云从楼下取了这个月工作室的财务报告上来，明天公司要开周会，准备要商量书店的开工时间了。她敲了两下门也没看到里边那个看着窗外的男人回过神，她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没想多，便自己输了指纹进了工作室。
“老板，报告在这里，还有和书店那边确定好了的合同，您看要不要再确认一下？”今天邹黎下午四五点才来公司，理所当然地，作为助理的鲁云陪着他加班了，一加就加到了现在。鲁云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还好她如今没有家庭，不然的话这个时间点还在上班，也是真有点过分了。
“以及您说的那位王总介绍的砖工平瑞，我也联系了，和他约了明天上午十点半在楼下谈合同的事，前面也和王总沟通了这件事，他也同意了。”鲁云看着一直看着窗外的邹黎的侧脸，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下窗外，“啊，下雨了，还好我材料准备了两份，您可以带一份回家看，一会儿如果王总来接您的话，还可以跟他再聊聊平瑞薪资的问题，目前我们商量的是……”
“什么？”邹黎像才回过神来，“他来了？”
还听岔了话。
鲁云：“……”今天的老板好像是哪里有点不一样，从下午来公司开始就有点不对劲。难道是睡多了？总感觉反应慢了两拍。
“他到楼下了？”邹黎起身接过她手里的材料，“好，我回去看，薪资的话……你明天问问平瑞在王曾亮那里一天拿多少，我们这里每天给他多加一百，多出来的这一百不走公司的账，走我的卡。”
“……呃，好。”鲁云一时不知道是他听岔了还是她听岔了。
她看着邹黎起身将材料装好袋，整理了桌面，关了电脑，将水杯里刚泡上没多久的茶水倒掉洗了杯子，然后盖好盖放好，提起袋子拿了钥匙问她：“他的车停在几号位？”
鲁云张了张嘴，颇有些困惑和混乱：“王总他……您……我……”
一番微妙的解释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误会一场。
鲁云给他留了一把伞离开后，邹黎关上工作室的门走回到工作桌前，拿起桌上的雨伞看了看，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回忆着刚刚鲁云尴尬地笑着问他需不需要她帮他打个电话问问王曾亮来不来森罗的样子，眉头困扰地纠了下，还是有点不太相信是自己听错了。
“轰隆隆隆——”外面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他向来不看天气预报，不知道今晚下雨也属於正常情况，他好像从来都不需要去注意天气的问题，穿多少衣服做什么准备，一直有人帮他安排。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十一点了。
划开屏幕，打开通讯记录，没有未接来电。翻开短信，也没有未读。上一次跟王曾亮通话还是昨天下午，他打电话跟他说要去跟孟良他们吃饭晚点回家，说了一些老三篇的话，叫他按时吃东西吃好一点之类的。以及今天下午他醒来后的一条短信，说晚上有应酬，还是叮嘱他吃饭，说等他忙完就来接他一起回家。
大概就是因为这条短信，让他在听到鲁云的话里有“王总来接您”几个字之后，下意识地默认为王曾亮已经到了楼下。
邹黎：“……”看了一眼伞，又看了一眼雨，再低下头看了看那条短信。
原地立了一会儿，他把伞放到了一边，坐回椅子上从袋子里拿出了材料。
第二天一早鲁云就来了公司，她先去的楼下员工工作间，一进门就听到几个早到的女员工在那边吃早点边窃窃私语。
“老板又通宵一夜没回家啊？”
“嗯，我昨天回去八点半就睡了，今天早上四点就醒了，想着早点过来也好省得在高峰期人挤人，七点半到的公司，一进门就看到老板在覆印机那覆印东西呢，就聊了两句。”
女员工是个活泼个性，算是个邹黎崇拜者，当初就是崇拜邹黎这个高颜值的天才设计师才慕名进了他们工作室，结果来了以后不到半年就梦碎了，她夸张地抱着胳膊抖了抖，表情痛苦地摇头。
“太肝了，真的太肝了，我要有这种肝帝对象我心理都绝对不能健康了！这就是天才的世界吗？卷得太可怕了！”
“你怎么就知道老板是没回家？万一人家是回了家又来了？”
女员工正要说，看到鲁云进来了，连忙坐直身体拿手在嘴巴上一划拉：“我错了鲁姐！”
鲁云说起来只是邹黎的助理，实际上也是工作室的“大内总管”，从今年开始基本已经算是有实无名的人事经理。
由於邹黎性格的特殊性以及他和王曾亮的同性爱人关系，背后没人说没闲话是不可能的。这也是当初邹黎不愿意跟员工同层办公的理由之一，不管这些闲言碎语是好是坏，总之传到邹黎耳朵里都会对邹黎的状态或多或少地造成影响。
为了杜绝讲八卦，她还专门给工作室员工上过几次眼药，开掉了两个心眼不正的员工。那之后邹黎搬到了楼上，杀鸡儆猴的威力下，工作室风气也好了不少。
“鲁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没讲什么老板坏话，我只是敬佩老板的敬业劳模精神……对吧，对吧莹莹？”
叫莹莹的女员工连忙点头：“对对，我跟vivi没有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单纯就是觉得老板太辛苦了而已。”
两个小姑娘提心吊胆的生怕挨批扣工资，一句闲话两百块，大半天的工资就泡汤了。鲁云也就是对邹黎能态度温和些，对他们这些员工真是算得上灭绝师太了，从来都是就事论事公事公办，一旦出问题毫不在意什么私下交情，该骂骂该虐虐，简直就是老板的骂人嘴替。
本来两个姑娘都打算硬着头皮挨骂了，没想到鲁助理只是拧住了眉，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困惑地低喃了一句：“没回去？“
她擡起眼，两个小姑娘一下子站得笔直，心惊胆战。
“今天就算了，注意点，相信你们这些学过语文的大学生都知道什么叫众口铄金。”
两个女孩儿不断点头：“知道知道。”
鲁云没多说，交代了今天的一些事后便上了楼，一推开楼上工作室的门，她就不禁扶额。
浓郁的一股烟味传出来。好吧，看来又跟王曾亮出问题了。
这俩人，可真是……
员工面对她的时候有多硬着头皮，她面对通宵后的邹黎的时候就也有多硬着头皮，天知道那位愈挫愈勇的王老板是怎么做到百折不挠的。要不怎么说一物降一物？
屋里一股令人窒息的二手烟味的源头是电脑桌旁边那一烟灰缸的烟头，一眼看过去，不知道有没有一整包。这么抽烟真的不会死人吗？她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嘴头铁王老板，都怪他教会了邹老板原本不会的坏习惯，还连累她抽这么多二手。
那个抽了一包烟还没被毒死的男人又在看电脑，不知道在忙什么，鼠标动个不停，从点击的频率来来看情绪应该很差劲：急促，烦躁，即将爆发的怒火。
这是鲁云的本事，她总是能够从一些细微之处观察到邹黎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变化。
这段时间的工作按道理讲应该忙得差不多了，需要邹黎参与的设计图也早就出完了，剩下一些就是楼下员工需要干的活儿，他再干就要裁两个员才能保证员工不在六点前下班。这点点点的，点的什么东西？
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不是王总在家陪着睡了一个好觉才精精神神来公司的吗？就才一夜过去，又发生了什么？
“老板？您这么早就来工作了？”她小心地问。
邹黎聋了。
“……”同样也习惯了这番待遇的鲁云调整了一下心态，很直接地问，“您跟王总又吵架了？昨晚没有回家吗？”
邹黎答非所问：“十点半我去跟平瑞谈，你不用管。”
……
“老板，您来了。”老平，也就是邹黎口中的“平瑞”，看到王曾亮进了工地，连忙迎上去，他刚好准备出发去邹黎那里，但是由於他毕竟是跟王曾亮签了合同的，有法律关系，虽然之前口头上都说好了，他还是准备再跟王曾亮确认一下再去。
“嗯。”王曾亮今天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不像往常一样脸上挂着笑，“你一会儿要去邹黎那里是吧？”
“对。”
“去吧，鲁云昨天给我发了合同我看了，可以，你和阿维都可以签，工资也可以谈，有我在他们不会为难你什么你放心。”
老平：“……”
王曾亮：“还有什么问题？”
老平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没了，那我去了老板，谢谢老板，这边我也会抽空回来看的，要是有空我也……”
“你不用管这边，这边我会自己看着办，我也是干这个出身的，虽然有两年没亲自干活了，但是贴两块砖还是没问题，也不用担心去了那边我就不给你交社保了，咱们这么多年了，你也算是我一个老哥，不用想太多。”
“……”
“还有什么疑问？”
老平又摇摇头。
王曾亮拍拍他的肩膀：“去吧。”说着就准备上楼去看二层的施工进展。
老平在后面张了下嘴，想说什么，却见王曾亮两步并作一步上了几层楼梯后，忽然停在了半腰，回过头来：“对了，你儿子今年应该也要实习了吧？在哪儿实习来着？”
王曾亮站在二楼阳台看着老平离开，手里捏着个一直震动的手机，抽着烟。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难能可贵才能出现的名字。
邹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