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乃是侧院院墙,翻过去便是优昙寺东侧禅房,丁辰挪步,敛息轻声,双膝微屈一下弹起,人已然越过院墙,如一片落叶轻飘飘就往下落去。
眼见脚就要落地,丁辰却是眉头一蹙,强行身子一扭,转体翻身,落在一旁。
却见一口枯井,井沿全是半人高的茅草,几乎将井口完全掩盖。
“尸臭?”
丁辰鼻翼动了动,也是生出几分好奇,略一偏头,神识径直探入,就见那深井之中丢弃了不少大布袋。
神识再探,那些布袋之中竟然都是些早已经血肉早已经腐烂全无的死人尸骨。
“啧啧,难道这老和尚还真是个座山的巨寇不成?”
丁辰轻声嘟囔一句,又细看片刻,便知那些尸骨足足叠了近两丈,而且,越到下面,越是腐败严重,显然不是同时丢弃的,想来这弃尸持续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呵呵,有点意思!”
丁辰心中也是越发的好奇起来,神识抽回,又向四周扫视片刻。
确定四下没有什么异常,丁辰瞅准方向,脚踏草上飞,体迅飞凫一般掠过面前荒园,不过片刻,人已经到了大雄殿外。
这大雄殿建得也是颇为雄伟,丁辰轻身来至殿前侧窗,透过破纸窗棂,就见遥遥一盏油灯,豆大点儿的昏黄灯光,完全无法将大殿照亮,反映得那原本庄重端正的佛祖面露阴郁,慈眉善目的菩萨眼角狰狞,说不出的阴森。
再看佛前灯下,那老僧盘腿坐于佛像之前,正与那两人说话。
“……,两位施主,非是贫僧不愿意接待,而是这寺院之中确实有邪祟作乱,两位今晚就在这大殿将就一宿吧,有佛祖当面,才能保两位平安。”
那两人哪里肯,如果一夜都被这和尚看着,他们如何动手。
这老和尚看着枯瘦,但是动作稳健,骨节有力,明显有些身手。两人也不傻,在没有搞清对方底细之前,自然也不敢贸然动手。
“大师有所不知,我兄弟二人明日还要赶远路,在这里睡觉哪里睡得安稳,再说我兄弟睡觉鼾声如雷,岂不是打扰了大师清修。”
带疤男子随口找个理由。
“正是正是,我二人只寻一厢房安睡一晚就是,这佛门清净地,哪有什么邪祟敢在这里撒野,明日我兄弟必定多多供奉香火钱。”干瘦男子也跟着说道。
老僧闻言,只得摇头叹息。
两人以为老僧是默认了,对视一眼,竟直接起身,转出大殿侧门,随便转头看了看,就往东院而去。
丁辰没有跟过去,目光很是有些狐疑的盯着那老僧。
那老僧明明凡胎肉身,并无半点法力灵元,可丁辰只看了他一眼,心中却是莫名生起一丝诡异之感。
有古怪!
丁辰暗自思索,手上轻掐兰花,弹指射出一点灵光,便有一丝清风无故卷起直往那佛前而去。
“呼......”
风声轻响,那昏黄火光明灭直摇,一道无色无相的风刃无声刮过那老僧的秃头,而那老僧却似根本没有发觉一般,却是连忙起身,伸手去护住那油灯。
“......”
丁辰无声的张了张嘴,趁那老僧背过身去,身形一轻,浮空而起,鸿毛一般落在殿外斗拱额枋之间。
那老僧还是没有任何异常,复又默默坐回蒲团,一坐便一动不动,没过多久竟是打起瞌睡来。
见状,丁辰分出神识,又感应了一下留在那匪寇身上的灵气标记。
那两个人似乎想要打消老僧的怀疑,竟真的寻了一处厢房,和衣而眠,应该是准备下半夜再动手了。
足足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直待到月上中天,已是子时,丁辰都等得有些打发困之时,那老僧却是动了。
就见那老僧微微睁眼,缓缓站起身来,也不向佛祖作什么揖,行什么礼,目光木楞,毫无表情,径直朝殿外走去。
丁辰见状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气息收敛更甚。
就见那老僧迈步出了殿门,也不见有什么风起,就听得殿门“吱”的一声,竟自行缓缓关闭。
老僧似乎毫无所觉,缓步不停,片刻之后,人已走下殿前石阶。
大雄殿前面的左右莲池早已干涸,满是杂草,老僧立于莲池之间的接引桥,眼中茫茫,呆滞无神,木偶一般缓缓抬头,看着天上的残月,稀疏的月光照在他的光头之上,泛着微微的白光。
就在丁辰不解之际,猛然间,却见那白光之中生了怪异,须臾间,便有一丝妖异桃红之色浮现,一阵流转不定之后,竟似乎演化出什么图案。
作为修士,见多了诡异之事,自然是吓不倒的。
当即凝目细瞧,那图案有棱有角,有枝有叶,到最后,竟是呈现出一枝艳红的桃花图案。
这桃花一现,就有一缕桃红之气从那花蕊中溢出,凝而不散,飘飘摇摇间,就往东院而去。
而老僧就此身子一软,随即跌坐在地,昏睡过去。
大雄殿房檐下,丁辰一丝不动,唯有目光紧随那抹桃红,见其径直绕到大雄殿另一半边,丁辰这才身形飘落,衣袍翻飞,发髻微散,宛若谪仙,脚不沾尘,无声无息之际,也往东院而来。
这东院应该原本就是以往僧人们住宿之地,东西南北各有厢房禅堂,虽荒废多年,却也并非倒塌。
那缕桃红之气显然不是平常之物,自然是不会迷路的,悠悠然已到那两人所在的厢房之外,随即靠在那窗棂之上,眨眼便钻入窗缝。
屋中原是漆黑一片,桃红之气一入,突然间就有红光从窗棂门缝透出,同时一阵桃花的香甜之气幽幽泛起。
丁辰略略一闻,就知这气息有迷幻之效,手指轻挥,只用护体灵气屏蔽这气味,双手环抱在胸前,倚靠在院中一棵大枣树后,眼中异彩微现。
就见那屋中,此刻已立了一位约么二八年华的女子,容貌俏丽,身姿曼妙,一双葱根玉手轻揉一条粉色丝帕,嘴角带着戏谑的浅笑,打量着炕上睡着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