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铁武备堂上下悠闲不已,大家都好像忘记了时光流逝一般。派出去向赤焰帝国报信的人估计还没到吧!或者还没有经过那层层上报的手续把消息传达到管事之人那里吧!谁知道呢?这些事一般都是严武和小黑亲自办的,也只有他们熟悉其中的路子。
不知道是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矿洞口突然然出现了一个浑身赤裸,只是在腰间围了一块布条的男人。只见他身材肥壮硕、皮肤黝黑,木然的眼神之中有几道冷漠的凶光时隐时现,仿佛把这世间的一切生命都不放在他眼里似的。他肩头还扛着个奄奄一息的人,赫然就是前一段时间去矿洞勘察的严武。这男人扛着严武向黑铁武备堂总部走去,路上碰到一些认识严武的人上去询问原由,奈何那人一言不发只自顾前行,还有人要上去帮忙搀扶也被他恶狠狠的目光逼退,他们只好远远尾随其前行。
那人径直走进严武的办公室里间,熟悉的把严武放在里间的床上,紧接着他自己也像虚脱一般,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片刻之后,那人用生硬的言语吩咐众人道:“严大人…中毒,去……找大夫,来!”看着那黑汉子凶巴巴的叫喊,再看看的确命悬一线的严武,有几个利索的人就跑去通知黑铁堂医务室的大夫去了。那黑汉子从严武柜子里取出衣服套在自己身上,他穿衣服鞋袜的动作看上去僵硬而笨拙,最后他又拿出一个乌盆在那里若有所思的一言不发,天知道他在想啥,反正也没人敢问。
当矿上的马大夫气喘吁吁跑来时,黑汉子已经穿好了严武的旧衣服。虽然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在他身上散发出一种让人极度的厌恶感,正常人见他都想躲的远远的。
马大夫上上下下的把严武检查了个遍,却依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憋了好久之后他吞吞吐吐的说了句:
“严大人……严大人他毒气攻心……我……我,也无能为力……”
那黑衣人看了他一眼,从喉咙里挤出一字:
“滚!”
他的声音就像尖锐的金属划过玻璃一样刺耳,可是马大夫听了却如蒙大赦,浑身的油膘一阵狂颤,一溜烟跑没影了。真难为他这多年养肥的身体,不知道耗费了多大的能量才把它驱动起来。
个把月后那送严武去京师求医的黑汉子突然回到黑铁堂。自从赤焰帝国回来后他让人称呼自己为“里苇萍”,并拿着上司发的令牌来黑铁堂上任。他一到任就对黑铁武备堂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首先是把原来“黑铁武备堂”的招牌改成了“巨贤山庄”,明里暗里他都以贤者自居。
其次是对矿上干活的沙民颁发了巨贤山庄的腰牌,不持有腰牌者一律不准进入巨贤山庄范围。
再次,他对沙民们在矿上干活的时间做了具体的规定:要求沙民下矿五天休两天并一天干活时间不能离开山庄。每天上工干活分秒必究,迟到早退都要扣除相应数额的薪水。
最后,每月按照采出矿石品质和数量发薪水,相关规定解释和修正权归聚贤庄所有。
很短时间里,他通过各种权利在山庄树立起绝对的权威。强化了他在山庄的绝对领导地位,容不得任何人质疑。把稍微有点不满的工头降职或者调离,再根据他制定人才选拔机构重新提拔工头。另外他暗暗找来晁小九,命他把长蜂山的蜜蜂秘密圈养起来收取蜂蜜。
这晁小九是巨贤山庄的大红人,也是里苇萍心腹下属。话说这晁小九的来历与倒里苇萍有几分相似之处,晁小九原本是农家的一只哈巴狗,它与里苇萍在其走马上任途中的相遇,使得其命运齿轮随之开始转动。
当时,小畜生对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炭头汉子却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它不停的围着他打转,一边摇着尾巴这里闻闻那里舔舔还一副陶醉至极的样子,甚至还时不时躺在里苇萍脚下打个滚、撒个欢,搞得方才化为人形的里苇萍受宠若惊好不受用。从那一刻开始,注定了它将要在巨贤山庄里做一只不一寻常的狗。
后来巨贤山庄的沙民才知道,那个曾经在严武重伤时送他进京的人就是现在的里苇萍。当然,他们后来也知道了,里苇萍其实就是曾经呆在严武身边的那只黑狗。
小黑与严武进入矿洞勘察时遇到了改变他命运的一个大机缘,使得离化形还有一段距离的它跨越半个阶层直接化为人形。可是有多少人知道,它这机缘的背后几乎是巨贤山庄所有沙民矿工的命运安排。
严武那一天给黑狗吃了点蜂蜜,留在塌方的矿洞边独自下洞了。严武也没想到的是,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小黑的经历同样惊心动魄命悬一线。吃了蜂蜜的小黑起初还勉强能抵御周遭的黑气,但是没过多久那黑气变得浓稠起来,并且疯狂的自它口鼻甚至浑身毛孔涌入。那时候它感觉自己血液乃至每根神经都变个冰寒,并且这股寒意直冲向它的脑际。寒意最终还是了它的冲破意识,在那个瞬间他的脑海发生爆炸,头痛得小黑一个没挺住昏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昏死过去的小黑却又被周身传来的巨痛刺激醒来。它看到自己身体在慢慢变形拉伸,它浑身的毛也开始大把大把的脱落,血液从毛孔里不断的渗出来并散发出让人作呕的腥臭。周遭的黑气更是疯狂的自它口鼻中涌入,而它的眼里的世界慢慢变的一片血红,有种疯狂而嗜血的冲动在心中如野草一样生长。
洞中没有时间的概念,小黑再次清醒过来时,它惊奇的发现它已经拥有着一具人的身体,尽管此时看上去就去像个简陋的低配版,但它依旧十分兴奋。
他迫不及待的试着站起身来艰难的活动一番手脚,开始慢慢适应着人的身体。等觉得能行动自如之时,它突然发现原本洞中弥漫着黑气对它产生的痛苦好像减弱了许多,只能感到有点轻微的不舒服而已。它也没多在意这些,一瘸一拐地朝着严武离开的方向走去。
在经过坍塌矿洞时,它看到乱石堆里那个沙民矿工的尸体,才想到自己现在也是算得上是个人了,尽管它那狗头还没完全变成人的样子,这也丝毫不影响它把自己当人看。它快速走到那尸体旁动手扒下那人的衣服,就笨手笨脚的就往身上套。片刻之片刻之后,那件粗布衣服就被它撕成几块布条,只好找了稍大点的胡乱系在腰间。
小黑遮挡了自己的关键部位后继续前行,当它赶到矿洞尽头的悬崖边上时就看到从下面爬上来的严武。小黑并不知道的是,那刻严武的身心都到了强弩之末,它的惊喜变成了惊吓,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看到小黑的人模狗样就当场晕死过去了。
小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它手忙脚乱的在严武身上找蜂蜜给他吃。可是当它找到放在蜜罐一起的黑色晶石时,心底突然有个不容质疑的声音告诉它这东西对它有大用。
后来,小黑鬼使神差的拿起那尖尖的石头划破胸口的皮肉,它的意识再次变得迷迷糊糊,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它那颗狗头居然渐渐展露出人形……
小黑彻底改头换面之时严武已剩下半条命了。然而化为人形的小黑发现,他之前胡乱穿那人的衣服时,无意涂抹在身上白乎乎的油膏居然能改善他黑粗的皮肤。它又返回去在那里一阵涂抹之后才回到严武身边,打开蜂蜜要喂给严武吃。但他发现那蜂蜜早已被污染变质成为了墨绿色的液体,无计可施之下,他服用索性扛起严武出了矿洞。
巨贤山庄的众人也对严武的情况熟手无策时,小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京城严家了。可惜当他和严武赶到京城时,严武已回天乏力一命呜呼了,小黑也在一路上熟练掌控了他的身体,并学习了人类的语言。
小黑到了严家与众人讲述他和主人的经历,流利的语言已经让大家惊叹不已。他告诉严家在他刚化为人形时就去找严武,好不容易在悬崖边上发现了晕倒的主人,它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主人救了出来,但巨贤山庄众人却无人救治,他就只好带着主人来京城了……
小黑声情并茂、声泪俱下的说辞让严家众人颇以为然。临了它还恳求严家让它回来继续主人未能完成的事业,甚至恳请严家老太太给他取名赐姓。严家老太太虽然口头应允,但毕竟觉得小黑的真实身份不过是条狗,,自然不会让他姓严。
老太太心思一转就干脆赐它姓“里”取名苇萍。并告诉小黑,让他姓“里”就是从此把他当成一家人,不再是外人了!水草之属为生之机,取名“苇萍”是他这一去危险重重,希望他能顽强生存更好的为家族办事……也不知道这老太太是怎么能胡诌出这么多道理,反正是这番言论感动的小黑五体投地,春风得意的来黑白山脉走马上任了。
里苇萍路过一个集市打尖,他在那里见到了晁小九。那时的它只是一条开智期的哈巴狗,只是里苇萍在人群中走着,心里却有些许孤单。当时的里苇萍也觉得他这一去确实需要一个忠实的跟班,就像当时的自己和严武一般。然而,非它族类总感觉信之不过。思考一番后它终究带走了晁小九,并从矿洞的经历和自身蜕变过程中琢磨出思路,加上在洞中得到的一些东西和一些秘密手段,助其化为人形并一直把它带在身边。
里苇萍接管巨贤山庄的数月之后,这里沙民矿工就多了一项福利,那是一小瓶的蜂蜜。山庄规定,每天服用一勺下矿干活,就不再惧怕里面的毒气了。
尽管以前塌方的那段矿洞已经不让沙民们挖掘了,但新的矿洞他们依旧忧心忡忡,这蜂蜜无疑是给沙民们吃下了定心丸。
刚开始时沙民们还不太相信这个东西的功效,后来晁小九带头喝了一杯试验过后,大家才陆续跟着喝了点下矿去了。
几天过去了沙民们果然安全无事,他们也就慢慢消除了疑虑。沙民们没发现的是,他们手上蜂蜜的颜色和味道在一天天微妙的变化着,与此同时他们对里苇萍和晁小九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地厌恶感也逐渐变淡甚至消失了。
他们甚至连续在矿洞里工作十多个小时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们没发现的是,除了下矿干活其他的一切事物沙民都变的漠然起来。身边一起做工的人也开始相互猜疑、冷漠甚至不再交流,就算有人突然消失大家都能像没事发生一样继续挖矿。
今天又是巨贤山庄发薪水的日子,沙民矿工们在账房进进出出。他们除了得到薪水,照旧还是每人发了一小瓷瓶山庄提供蜂蜜,巨贤山庄规定这东西却是严禁带出巨贤山庄的。
沙民不知道有没有发现蜂蜜的变化,也许发现了但他们也习惯了。或许还有人想,这真是个好东西如果没有它巨贤山庄的钱他们就挣到头了。不管如何他们确实还要活着,就算没有梦想,柴米油盐的日子还是要他们拼命经营才能继续的下去,巨贤山庄还能让他们继续生活,他们就不想考虑其他问题。
日子漫不经心的过着,苦的久了也就不觉得苦了,如果饿的久了,再拙劣的食物都会成为人们争抢的对象。他们机械的日复一日,他们机械的生活,凭借本能的繁殖、钻营,对周围的一切变得麻木和习以为常。
他们甚至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未知的惶恐与不安,慢慢地再不愿走出巨贤山庄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