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边听边想,他记得孟桐说过,侯家大院与她有着不解之缘,侯玉良还与她有着血缘关系。此时,他已经猜到马兰说的那个少女,就是孟桐。其实,如何认识孟桐,一两句话就能说清,马兰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她想证明什么呢?
“吃晚饭的时间到了,有人在书房里摆下晚餐。局长家有私人厨师,专门为我做了几样可口的菜。就餐前后,我奇怪局长为什么不给我介绍少女,那少女也从不与局长对话,我借局长给我倒酒时,问他坐在我身边的少女是谁,叫什么名字。局长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他很快就若无其事地笑着要我问少女。少女轻声对我说,她姓孟,单名一个桐字……”
果然不出所料,那少女就是孟桐,楚辞想马兰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既然如此,马兰说的那位局长应该就是侯玉良。那时他丧妻不久,孟桐也才十四五岁,马兰说她比孟桐大一两岁,从时间、年龄上看符合。
马兰又点燃一支烟:“我现在回答你刚才问的人,那位局长就是侯玉良。你听说过此人没有?”
楚辞笑笑,他岂止是听说,还亲眼见过侯玉良尸首分离的惨状。为了不打断马兰的思绪,他附和地哼了一声。
“我问孟桐,她是局长什么人,她眼里闪出凄婉的神色,拉着我的手小声要求我不要问……我明白她有难言之隐,就此打住。菜做得确实可口,酒呢,说是自家酿的陈年老酒,我累了也饿了,高兴地吃着喝着,有些忘乎所以。孟桐很少动筷子,她看我忘情地饮酒,担心地提醒我酒有后劲……我没有把孟桐的话当回事……这顿饭吃得很久,巷内传来打更人的锣声,才知道到一更天了。侯玉良对我说他已经叫人收拾好客房,可以先行休息了。他见我点头,就叫孟桐扶我前去客房。其实,客房就在书房后面,几步路就到了。孟桐悄悄对我说,她平时很少回来,今天碰巧遇上了我,她非常高兴。她问我能不能与她交朋友,我答应了。她还说她刚才有些失礼,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她想了一会儿,才说她与侯玉良是亲戚,平常很少来往。我觉得孟桐想得太多了,她心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孟桐走后不久,侯玉良来送过一次茶,说这茶是特制的,可以解酒;他还为我焚上一炉香,说此香既能驱蚊,闻后还可心旷神怡……”
说到此处,马兰脸上的笑意没有了,代之凝固的神色,她轻轻吁了口气:“哎……他走后,我饮了几口茶,确实好喝,如同琼浆玉液;闻着那扑鼻的异香,我神情恍惚,躺在床上心里忽然一阵燥动,周身的血液也在沸腾,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渴求……我望着窗外的月亮,月亮在我眼里变成了两个、三个,我紧紧抱着枕头,抑制身体的颤抖,渐渐地我迷糊了……贸然,我感觉有人在亲我、吻我滚烫的脸,我惊愕得睁开眼睛,黑暗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侯玉良!不知是酒,是茶,还是那炉香,我的身体软棉棉的,没有力气反抗,只得任由他的手在我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我绝望地闭上眼睛,任一行清泪往下流……”
马兰的声音哽咽了,明亮的眼睛也涌出了泪花。
楚辞心里掠过一丝淡淡地悲哀,灯红酒绿与纸醉金迷中,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受伤的总是女人……好在侯玉良遭了天谴。
“突然,墙壁动了一下,一堵墙像门一样往边上滑开,一个人从暗中钻了进来,醉眼昏花的我也看不清是男是女。只见他手一挥,侯玉良扑倒在我身上。那人推开侯玉良,一把将我从床上拉起来,将扔在地上的衣服拾起来给我,要我穿上。侯玉良突然从床上跳起来,他的额头被打烂了,血流了一脸,吓得我惊叫不已,他看了我一眼,就扑向救我的人。趁两人扭打在一起,我迅速穿上衣服,救我的人大声喊着要我钻进他来的那个暗道。我几步就跑到暗道口,一猫要就钻了进去。救我的人一掌推开侯玉良,闪身也钻了进来,他一按机关,将暗道口关上,把侯良玉堵在了卧室。他叫我抱紧他,两人犹如坐滑梯一样,飞快的滑了下去。落地以后,他半抱半拉带着我奔向后院。后门外停着一辆越野车,他打开车门,把我扶进去。这时,借着月光,我才看清救我的人是孟桐!就在孟桐跳上车时,侯玉良追了出来,他拦住车头,两眼狠狠地瞪着孟桐。孟桐一咬牙,轰响了引擎,汽车吼叫着在原地跳了一下,侯玉良闪开了,孟桐一踩油门,车如箭一般往前飞去。她开着车,向古镇外飞驰,我伏在她肩头上,哭了……”
楚辞意外地从另一个则侧面了解到孟桐,不由对她生出敬意。同时,也明白了马兰的苦心,她想告诉自己她与孟桐不是一般的朋友,而是生死之交。令楚辞难以理解的是,她明知孟桐与自己交往,她为何还要插一杠子?他,真的是稀有资源?
“一路上,孟桐一句话不说,快到g市时,我的心已经平静下来,问她为何要救我。她说她非常喜欢我,在吃饭时,她就发现侯玉良居心不良,没完没了的劝我饮酒;还有,他在沏茶时,悄悄放入一种名叫霍淫香的花粉,那是催情的……我是说我饮了茶后,心火难耐,几乎不能自抑……孟桐还说,她将入寝时,突然闻到从我房间飘来一股异香,那是侯家特有的消魂散,夏日用来驱蚊蝇的,剂量少对人没有害处,用多了就会使人飘飘然,浑身软棉无力,似醒非醒……她什么都明白了,所以就悄悄进入暗道,伺机救我……我问她怎么知道哪儿有暗道,她说那儿曾经是她的家,家里的事情她当然一清二楚……”
楚辞突然想起曹平说过,黄衣少女在他眼皮下拿走他采集的样袋,还悄无声息地离去,想来就是通过马兰说的暗道来去无踪。楚辞释怀了,曹平说他白日见鬼,只是他不知道卧室里有暗道罢了。可以推测,那少女不是鬼,而是巧妙地利用暗道,做了她想做的事情。
“孟桐熟练地开着车,我问她,在进餐时,为什么要求我别再问她与侯玉良的关系,她沉默了一会,才说她与侯玉良有血缘关系……车进入g城时,孟桐一下把车刹住,她严肃地问我,此事准备如何了结?没等我说话,她就明确地告诉我,不要声张,更不要告官,就是请最有名的律师打官司,你都会输,侯玉良的背景很深,不是我能想象的;好在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侵犯,那就忍了,她会让侯玉良作出赔偿……”
楚辞想了想,孟桐当时作出的劝告是对的,你告侯玉良图谋不轨、诱奸的证据何在?虽说马兰有着耀眼的光环,也有着一定的社会地位,但在达官贵人眼中她只不过是个玩物。一介平民告官,十有九输,甚至十打十输。他感慨不已,孟桐当时还小,却把世态看得那么清楚。
“我接受了孟桐的劝告,但拒绝了她要侯玉良赔偿我的要求,世间,不是所有一切都能用钱买到的……事实证明,我接受孟桐的劝告是对的,不久我就知道g市的市长是侯玉良的亲弟弟,告他哥哥对我试图诱奸或强奸未遂,无疑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楚辞沉默了,这是老百姓的悲哀,受此奇耻大辱还得忍气吞声。
马兰捻灭烟头,淡然一笑:“老天有眼,侯玉良终于遭了报应!从此,我与孟桐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她也再没有回过渔子溪的侯家大院……”
“兰姐,你既然与孟桐情同姐妹,为何还要觊觎阿拉伯,试图抡占中东的石油?”
马兰没有听懂楚辞的意思:“你说什么?阿拉伯,石油?”聪慧的她,很快就悟出楚辞话义:“你这个大记者,真的把自己当成稀有资源了?”她莞尔一笑,把酒倒进杯子,盯着楚辞:“我是在试探你,看你是不是花心,我正二八经地告诉你,既然与桐桐好了,就不能对不起她,否则,我会拔刀相助的!”
楚辞望着倒竖柳眉的马兰笑了:“兰姐,时光倒退几百年的话,你一定是江湖上最美的侠客!你放心吧,我今生有了孟桐,足矣!”
两人相视一笑,把酒干了。
“兰姐,我想问个题外的话,你在如日中天的时候,怎么会放弃了你钟爱的舞蹈,”楚辞打量着谧人的银夜:“经营起这片天地?”
马兰看着楚辞:“你真想知道?”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
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青年男子匆匆向马兰走来,楚辞见过此人,是马兰的李秘书,名叫李简。李秘书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马兰的脸色凝重了,她小声的问李秘书:“他真是这样说的?”
李秘书低声应道:“是。”
马兰眼里闪过一丝惊惶与不安:“他一定要娟子?”
楚辞听见马兰提到娟子,他留意了起来,时下正在举行省一级的歌手大赛,一个名叫娟子的姑娘脱颖而出。李秘书的声音很小,楚辞还是听到了。“他说了,这是娟子最后一次机会,否则,她永无出头之日……”
马兰从牙缝中透出一句话:“卑鄙,乘人之危!娟子人呢?”
“我没让她走,在你的办公室!”李秘书答道。
马兰向李秘书挥挥手:“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李秘书走了,马兰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既有愤怒、厌恶,又有无奈和女人的怜悯、悲哀。楚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兰努力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楚辞,你等我会儿,我去去就来!”马兰走了几步又回来:“你一定要等我!”她看见楚辞肯定的点了点头,才放心的走了。
没过多久,马兰换了一身休闲衣,带着一脸的忧郁回到银夜,她一口喝光了杯里的咖啡:“楚辞,陪我去宵夜,好吗?”
马兰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楚辞无法拒绝。同时,他也想知道娟子发生了什么,值得马兰这么关注。还有,是谁使她这么为难,他想知道这一切,便问马兰:“上哪儿?”
“走,我知道个好地方!” 马兰说罢,她不由分说拉着楚辞就往外走。
出租车把马兰和楚辞带到海边,海水已经退潮了,沿着海滩,棕榈树下一字排列成宵夜的大排档,灯光闪烁中人声鼎沸,非常热闹。
马兰变得像个活跃的小姑娘,拉着楚辞大大咧咧的在沙滩椅上一坐,大声向老板吆喝:“老板,就我们俩儿,你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有一个原则,千万别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楚辞觉得马兰很有幽默感,与先前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马兰的话,逗得老板直乐:“哪能呢,我的大小姐!这么着吧,我这儿有今儿涨潮才抓的螃蟹,又大又肥,我亲自出马给你炒上几只,再弄上一条海鱼,两个小菜,你看怎么样?”
马兰调皮的说:“再好也没有了!”她问楚辞:“喝点儿白的?”
楚辞不想把自己灌醉,就摇了摇头。
马兰说:“那就来啤的。老板,先来一打啤酒,要喜力牌的!”
老板的手脚麻利,很快就做好几样菜,连同啤酒一齐端了上来。马兰不让老板动手,自己打开酒瓶,把两个杯子倒满,杯子很大,一瓶啤酒刚好倒满两杯。
马兰闪动着亮晶晶的眼睛:“楚辞,想个祝酒的理由?”
楚辞快速的思考,想了几个说法都觉得不合适,他信口说出:“为我们的相逢!”
“好!不是为我们的相识,而是相逢。这相逢的内涵丰富得多,可以作横向或纵向的延伸,来,就为我们的相逢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