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这样!能解除总编辑职务的人,非你我想象中人,陆局长他干预不了。再说为了我这么一个小人物,他也犯不着。我听说他在局长的位置上坐不了几天了,这并非空穴来风!你要是替他作想,就尽可能快地了结这件案子,让他圆满的划个句号!”
“我会的。楚辞,有些事情复杂得不可思议,我弄不明白……”
“你,没有去搞明白的必要。应该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那就是办好你的案子!”
曹平觉得楚辞的话说得有道理,不由点头称是。同时,也为楚辞的命运担忧。望着身处厄境竟没有一丝凄艾,仍谈笑自如的楚辞,曹平突然感到楚辞人格非常高大。楚辞在接到恶耗后,首先作的是将他所有的资料提供给自己,仅此而言,曹平此时的感觉是仿佛重新认识了楚辞。
“我在g市认识很多人,如果你不愿在报社,我想……解决你的出路不会有问题。还有,这几年我有些积蓄,你要是用得着……”
“非常感谢!钱对我没用,我也许会离开这里……”楚辞动情的握住曹平的手:“我很看重你的情义!说实话,尽管我们之间有些障碍,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知己。有些事情也不怪你……”
曹平感动地握住楚辞的手:“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楚辞用力握住曹平的手:“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曹平离开后,楚辞重新坐下,想一个人静一静。然而,心里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背景音乐响起他熟悉的《重归苏莲托》,此时,他心里没有听到这首乐曲的喜悦,反而生出几许愁帐……他相信,老总编的停职与自己的调离,完全是侯雨所为,愤恨之余,他为时至今日侯雨还能一手遮天而悲哀;渔子溪侯玉良之死、失窃的重要文物、文静死于非命、还有g市的黑幕……真相大白仅仅是时间问题,恰在此时取消了他的新闻采访权,让他去做无关紧要的文化工作,这一招太狠了,有杀人不见血之功效!孟桐,自从他那篇文章见报后,她从未主动给他打过电话,明显地疏远了;而自己,在g市举目无亲,真的如那无根的浮萍……楚辞心里的火,直冲脑门,他贸然觉得头昏目眩,大脑里一片空白。
石英那本厚厚的笔记本他随身带着,自己的遭遇与当年的石英有着惊人的相似,石英在冒犯了侯雨后,也被解职,他翻开笔记本一页一页地读着……渐渐地,他眼前出现幻影,犹如在梦中一般……
“你好!”
尤如银铃般的声音,惊动了沉思中的楚辞,当来人抬起头,他不由惊愕了,是林子!此时的楚辞不像从前在意境中,完全变成石英,他非常清醒,他是楚辞。能在清醒的意识下见到林子,他兴奋不已:“你知道我是谁?”
“我可以坐在这儿吗?”
楚辞赶紧站起来:“林子,不必这么客气!”
秦林在石英对面的位子坐下:“叫我秦林。”
“你不是林子?那你?……”林子客气中有着几分生硬,石英感到意外。
秦林抬起头,望着楚辞:“过去你叫石英,现在改名楚辞,尽管面容发生很大变化,但气质没变!”
楚辞愣了,他知道解释是无用的,好在他到底是谁不重要,重要地是他真切地见到他一直想见的人。
“我看见你给我留的条子……”
楚辞急速地思索,他什么时候给秦林留过条子?……他终于想起来了,曹平曾经叫他去医院见一个叫秦梓的大夫,他在医院里还曾经出现过幻觉,不仅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林子,还和她一起去见了在她危难时收留了她的叔叔侯雨,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他心里猛地紧了一下,三十年前在秦家出现的情景,三十年后在孟桐家再现,他说的话与面对的事一模一样。是巧合,还是历史重现?他望着美得无懈可击的林子,如果她真是林子,应该是年近古稀,不应是现在这个样子。忽然,又觉得她像在渔子溪看见过的黄衣少女,又有几分和在银夜吟唱古曲的秦梓相像……她是人,还是鬼?
秦林仿佛看穿了楚辞的心思,淡淡一笑:“不要胡思乱想,人都会变的……”
“你在医院里做大夫?”
“是的……我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只不过学的是西医,没有像他那样悬壶济世……”
楚辞一时无语,他想问秦林,那几十年的时光,对她而言是根本没有,还是自己现在回到几十年前?话到嘴里,他又咽了下去。
秦林眼里充满了凄婉,她想起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父亲病倒在床上,他已经失去光泽的眼睛突然闪出希望的光,轻声念着石英的名字……她心里一酸,冒着漫天的风雪跑到梅林。她在石英第一次吻她的那棵树下,一直等到天亮,然而,她始终没有看到他的影子……在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他在哪里?秦林伤心的是,不管是不是他的错,他第一次出现不久父亲就去了,他也失去了踪影;而今,伴随着他的第二次出现,唯一救肋过自己的叔叔侯雨,也由于他的缘由,将遭到没顶之灾。为什么,为什么他每次出现,都会招致自己的不幸?在一瞬间,秦林动摇了。然而,当她坐下来,望着他坦诚、明亮的眼睛,她的自信又恢复了。但是,在恢复了的自信中,对他的爱有多深,怨恨就有多深。她觉得与他的爱,是虚幻漂渺的,无以触摸……
“林子,找我有事?”话一出口,楚辞就觉得是多余的。果然,秦林立即满脸的不高兴。
“是你找我,留言说想在这儿见面……没事就不能找你?”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喝点什么?”
“这儿不是谈话的地方……”秦林看看周围,然后望着楚辞,坚定地说:“我想上你那儿去!”
走出咖啡馆,楚辞伸手欲拦的士,秦林阻止了他。
“我想走一走。”
两人默默无语,走在流光溢彩的街市上。
一阵海风袭来,秦林打了个寒噤,不由挽住了楚辞的手臂。
“你的《乍暖还寒》连载完了,写得真好!”
楚辞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适应了,她把自己当成真正的石英。还是林子告诉他,石英曾经写过一部记实小说,发表在报纸上。虽然他没有看过《乍暖还寒》,但石英与林子不能善始善终的结局他是知道的:“男主角最终的结局是凄凉的……”
“我喜欢这样的结局。”
楚辞不知是何意,一脸的茫然。
秦林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非常伤感:“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我就不明白,人世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心事!”
“林子,都已经过去了……”
秦林轻轻叹了口气:“哎,我就是忘怀不了……”她挽紧了楚辞的手臂:“你还记得那个的古镇……镇外的石桥……桥边的梅林?”
楚辞咬着牙:“刻骨铭心!”
“是啊,刻骨铭心!只有那儿,才是我的归宿,也只有在那儿,才能圆我的梦……”
两人在一幢灰色的小楼前停了,秦林望着眼前这幢年久失修、老式的三层楼房:“你就住在这儿?”
在楚辞的记忆中,他从未来过这儿,但在此时,他却对这个陌生的地方感到非常熟悉,他向秦林点点头。
秦林跟在楚辞身后,随他上楼。
犹如鬼使神差,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楚辞竟然熟悉地上了三楼,在一扇门前停下。此时,他感觉自己完全变成了石英,熟练地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进入房间,打开电灯。
秦林打量着室内。室内虽然显得很零乱,但各类文件、资料、书籍和其它杂物还是分门别类的堆放着,也闻不到一般男子单身宿舍都有的那股气味。
楚辞走到写字台前,动作很快的将一个小像片架翻转,平放在一堆书上。秦林注意到他这一动作,她走过去将像架翻过来,一看是自己的近照。她从未送过照片给楚辞,也没有在咖啡馆拍过照,这张照片楚辞从何而来?
“你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我拍的!”
“你?”
“林子,……从认识你到现在,我没有一张你的照片。加上车站那一次,我们仅仅见过三次……这些年来,我每天都在记忆里拼织你的音容笑貌。有时候你在我的记忆里很清晰,有时候又很模糊……上次见到你,我就想将你的倩影,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听楚辞这么一说,秦林不觉红了眼睛,咽喉开始酸涩。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扑上去抱住楚辞,声泪俱下:“这么多年,我过得好苦,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你说你在记忆中搜寻我的容貌,我何尝不是如此,每天都在脑海里拼凑你的样子……你在梅林里的一吻,我至今还记得你发出的气息……”
“林子,我的林子!”楚辞将秦林紧紧抱在怀里:“我爱你父亲,我爱你……爱得好深!”楚辞松开秦林,两手捧住她的脸,用嘴吮吸她眼里流出的泪:“你不知道,在那冰天雪地里,在那没有人的尊严的地狱,唯一使我支撑着活下去的希望就是你,和你父亲……”
秦林坐在床沿,把楚辞的头抱在自己胸前:“我在向父亲告别时,跪在他坟前发誓……终身非你不嫁。后来听说你死了,我才死了心。至今仍旧孑然一身……”
“我明白……”
秦林凄然一笑:“说也奇怪,你第一次到我家里来,我一看见你就认定我们命运会紧紧连在一起;你第二次来,我就觉得……尤其是你吻了我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你相信吗,我也有这种感觉!”楚辞忘情地看着秦林。
秦林用手摸着楚辞的脸,深深在他额上一吻,然后手顺着楚辞的领口,伸进去抚摸他的胸膛。
楚辞顿时感到一阵快感。这快感燃烧了血液,血液又将这种快感传遍全身,周而复始。他开始吻秦林的脸,用嘴去碰她微微张开,非常性感的嘴唇。他不敢用力,仿佛秦林是玻璃做的,一用劲就会破碎。
秦林没有阻止,在楚辞的爱抚下,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楚辞眼前浮现出石英与秦林在车站的不期而遇,北方小镇的两次见面……两年来矿山非人的生活,在精神快要崩溃,对生活几乎绝望时,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就是林子。几点冰凉的东西落在他脸上。他惊讶的发现,林子在无声的哭泣,两行清泪从脸上顺流而下。
“林子,你?……”
秦林理了理有些零乱的头发,痴痴地看着楚辞,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