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朔国太祖宋宗望一统神州已三百余载。初,宋朔富庶,天下难敌,然承平日久,武备松弛,国力渐衰。北地游牧之齐梁,日渐崛起,一统漠北,虽处蛮荒,亦奋力自强。
至宋朔三百一十年,齐梁炎帝雄才伟略,厉兵秣马,誓师南下。及至三百十五年,大破宋朔北漠关,铁骑直捣其境,不出五年,已兵临都城建南城下。
时朔国君宋聿桓,仁德有余,英武不足。见大势已去,乃传国玺于太子宋屹,而后自尽以谢天下,史称仁宗。宋屹继位,率全城兵民三千,浴血三日,斩敌万余,终不敌城破,太子亦自此销声匿迹。
齐梁破朔建南后,势如破竹,长驱直入。仁宗胞弟宋聿桢,幼具将才,于楚河一带力抗齐梁,一时之间,双方竟呈胶着之势。然齐梁长期作战,国力渐耗,遂与宋朔以楚河、伏云山为界,划定南北之疆。
宋聿桢亦于楚河之南,登基称帝,史称南朔。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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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伏云山绵延千里,横亘九州,位于朔宋与齐梁之界,山势自西向东绵延,如巨龙般蜿蜒曲折,将南北两地截然分开,既是天然之屏障,亦是南北之要冲。
正如古人所谓: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今日的故事,便从这伏云山脚,一处不起眼的小村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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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村,午后,河边。
“丑八怪!手上拿着什么东西!给我!”
出声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胖小子,他领着四五个男女孩童,围成一圈,目光如炬,直指圈中的一个小女孩。
那女童不过四五岁年纪,只有领头小孩儿的一半大,怀里抱着一个油布纸包,却是朝着那领头小孩怒目而视,毫无惧色的呸了一声。
“好啊!好好说不听是吧,看是你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胖小子说罢便要上手去抢。
那女童看着胖小子的手伸过来,毫不犹豫的就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
胖小子吃痛,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叫,旁边的小孩儿们看见他这副吃瘪的模样,都哄笑起来。
这一笑,更是点燃了胖小子的怒火,他恼羞成怒,按着小女孩便要挥拳打下。
“好你个木怀月,竟然敢咬我,看我不揍死你!”
眼看着拳头落下,那叫木怀月女童竟是一声不吭,硬生生受下了,只紧紧把那纸包护在怀里。
“住手!”
小胖子气不过,还要再打,只听一个青年男声从远处传来,下一秒,小胖子只感觉一个大力揪住自已的衣领,直接把他拎起来摔了个大马哈。
“糟了,木大哥来了,快跑!”那小胖子翻身揉揉屁股,看清楚来人,忙不迭的往后缩了几步,起身便跑。
那一群孩童眼见带头的跑了,也跟着嘻嘻哈哈的四散了。
只见那木大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身着猎装,隐隐勾勒出他颀长身姿下健硕的肌肉线条。
他目不斜视,只在木怀月身前蹲下,轻轻扶住木怀月的肩,眼中满是关切。
“怎么样,月儿,可受伤了?”
木怀月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却摇摇头,急急忙忙把那油布纸包从怀中掏出,小心翼翼地打开。
只见里面躺着两个烧饼,虽然被护在身下,但终究还是难逃厄运,被压得扁扁的,碎成了好几块。
木怀月见状,一直憋着的委屈泛上心头,她把烧饼举到少年面前,哽咽道:“阿姆让我给哥哥送的饼子,月儿没有保护好。”
木廿三见怀月确实无恙,眉头这才松了松,道:“小傻瓜,不过是一个烧饼,给他便罢。”
木怀月认真道:“这怎么行,这是哥哥的烧饼,不能让哥哥饿肚子。”
木廿三笑了笑,盘腿坐下,将怀月抱到自已怀中,道:“月儿来得正好,哥哥刚好饿了,你和哥哥一起吃好不好。”
说着,拿起一块烧饼,掰成小块,塞入怀月口中,那烧饼虽不成形状,二人吃的却分外香甜。
木廿三略一思索,开口道:“阿姆有农务要忙,你如今大了,一个人在村里哥哥实在不放心,明日起你便跟着哥哥一起上山可好?”
“太好啦!我喜欢和哥哥待在一起!”木怀月似乎早把被欺负的事情抛在脑后,嚼着烧饼,含糊不清的笑道。
木廿三摸着木怀月的头,满目都是宠溺。
“哥哥,平日里这个时辰你该还在山里,怎么今天这么早就下山啦?”木怀月问道。
木廿三道:“今日明明万里无云,我在山顶却看远处灰蒙蒙的,好像被烟尘笼罩,不知发生何事,就早点下山来看看。”
木怀月懵懂的点点头,道:“那正好,算起来今日卖货郎该是进村了,我们去找他问问。”
木廿三点点头,拉起怀月的手,朝村中走去。
王家村地处淮水边,原属朔朝领地,五年前朔齐交战,朔朝南退,与齐国划淮水而治,这无名小村便成了边境交界之地。
如今,两国局势渐稳,虽然边界关隘处仍时有摩擦,但这王家村毕竟只是个背靠山水的小村,交通闭塞,少有外客往来,倒是极为平静。
村中人也不计较朔齐,贸易互市,姻亲往来,融合的倒是极好。
“廿三啊,今儿个倒是少见,下山这么早!”
“哎呀,月儿也出来了,瞧瞧,咱们的小姑娘又蹿高了一大截呢!”王婶笑眯眯地喊住兄妹俩,“婶子今儿个熬了点饴糖,来来来,这两块新鲜的,你拿着尝尝甜不甜!”
“谢谢王婶!”木怀月甜甜一笑,上前伸手接过。
就在这时,王婶身后突然弹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那胖乎乎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情愿,正是先前在河边欺负木怀月的小胖子王小虎。
“阿娘,你好不容易熬几块糖,干嘛给这个丑八怪吃?”
王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猛地回过身,骂道:“王小虎!你给我滚边去,再屁话连篇,看我不大嘴巴子抽死你!”
王小虎那原本不可一世的气焰瞬间熄灭,他缩了缩脖子,撇撇嘴,不敢再言语。
木怀月见了,只朝着王小虎得意的吐了吐舌头。
木廿三见状,和王婶笑笑示意,便拉着木怀月往前走了。
村里炊烟袅袅,时至正午,各家人基本都在午休,看到兄妹二人,都热情的打招呼。
木怀月蹦蹦跳跳,跟着木廿三来到一个挑着担子的卖货郎面前。
“小孙哥,这趟从哪来啊?”木廿三朝卖货郎问。
“哟!廿三小老弟,从南边过来,这次带了些丝绸的珠花,只要五个铜板,你看看可要给月儿带一支?”
木廿三蹲下,拿起一支绢做珠花,问木怀月:“月儿,你看看这个,可喜欢?”
木怀月接过那朵珠花,铜制的钗子,钗子顶端用粉色的绢缎缠出了一朵桃花,用棕色的丝线细细绣出了花蕊。
这本是市井中极寻常,甚至有些简陋的簪子,但在木怀月那双充满好奇与纯真的眼眸中,却恍若稀世珍宝,她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哇,哥哥,这个簪子好漂亮啊!”
木怀月抬眼望向木廿三,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激动与喜爱。
木廿三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惜,道:“哥哥给你买,咱们月儿也是要打扮的小姑娘了!”
木廿三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几个铜板,从里面数了五个递给孙货郎。
见木怀月小心翼翼的把玩着这桃花簪,木廿三转头问道:“小孙哥,这次从南边,可有见到听到什么稀奇的事情?”
“嗐,我倒真听说了一件奇事。”孙货郎提起来两眼放光。
“据说当年朔朝圣祖开国之后,为了止天下兵戈,子孙千秋万代,将数十万两黄金和几万件兵器埋在了西域,只留下一张朔武藏宝图。这张图啊,得之可得天下,你说是不是奇事?”
木廿三道:“此事坊间早有传闻,也不足为奇。想来该是无稽之谈,若是真有,那北朔亡国之时怎么不去寻那宝藏。”
孙货郎道:“你爱信不信,不过……”
他冲木廿三招招手,示意他靠近:“最近可听说,当年北朔宋聿桓那少帝其实并没有死,如今已找着了这藏宝图,正招兵买马,准备复国呢!”
木廿三闻言,眼神中精光闪动,不自觉的看了一眼正专注得玩着簪子的木怀月。
然后他抬眼,满脸不信的拍了拍孙货郎的肩,道:“若是如此,怕是天下又要大乱,你走南闯北的,可得多小心自身啊!”
孙货郎闻言,哈哈一笑:“呸呸呸,承您吉言啊!我倒还想多活几年,看着咱家月儿长大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