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兰宜听顾怀璟言语间对崇安侯毫无敬意。
心下稍松,“我倒也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就是不想看到世子这般焦心。”
“且不管怎么说,总是……世子的亲爹。”
“我也不想世子难过、伤心,还有……失望。哪怕只有几分,也不想……”
顾怀璟冷嘲的扯唇,“放心,半分都没有。”
“我只是觉得有点烦,毕竟还住在这个家里,还顶着世子的名头。”
“有些事便不可能视而不见,不可能丝毫不管。”
简兰宜点头,“世子没有失望就好。”
“这世上也其实有很多人都六亲缘薄的,比如我,自打我娘去后,其实便再无真正的亲人了。”
“但我一样活得很好,还自信将来会活得更好。”
“所以,希望世子也能跟我一样想。如今已经这样想,当然就更好。”
顾怀璟眉眼间不自觉柔和了些。
她总是在以看似不经意的方式,在乎、安慰他的感受……
他沉声,“早就已经习惯,自然不会有半分失望。”
“当年,祖母已经病入膏肓。他却就隔了一道幔帐,硬要逼迫祖母的丫鬟……”
“而且当时我一直守在祖母床前,他也知道我在……祖母就他一个儿子,却在亲娘弥留之际,都能那般禽兽不如。”
“所以祖母最后那一口气,是被他气断的,连最后走时,都不得安生!”
这样一个所谓的父亲,他怎么可能还会对他有失望。
早在祖母离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没有父亲了!
简兰宜闻言,对崇安侯的龌龊和恶心又有了新的认识。
片刻方冷声,“要不是好歹也算个长辈,我是真说不出好话来。”
“怎么就能、就能……”
这下她是彻底心安理得了。
还想着好歹老不修的上辈子没害过她,让她一度为银子焦头烂额也不是他想的。
但现在她不这样想了。
老不修的的确活该!
而且顾怀璟愿意告诉她这样的事了。
岂不是说不定哪一天,就也愿意告诉她,他的脸到底是怎么伤的了?
顾怀璟又道:“虽然母亲刚才不同意卖庄子铺子,但最终肯定还是会同意的。”
“真弄得夺了爵,甚至家破人亡,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赔了银子固然也难,好歹还有翻身的机会。”
“就是要再让她出点自己的体己,应该不可能,她只会咬死自己没银子。”
简兰宜赞同,“应该就是像世子说的这样了。”
要不说“知子莫若母”,同样“知母莫若子”呢?
虽然这对母子对彼此都没有感情,但顾怀璟对王氏的自私吝啬,看来还是很了解的。
顾怀璟“嗯”一声,“不过父亲还有些私产,方便他平日花天酒地的。”
“什么钱都得往公中支,他嫌麻烦,也懒得跟母亲吵。”
“就算时间紧急,卖急了卖不了好价钱,加上公中的,应该也差不了多少了。”
顿了顿,“但就算如此,母亲应该还是会让你出一些的。”
“不管是对着你哭、装可怜,还是所谓的借,没准儿还会说写借条。”
“你都不要答应,只说听我的,让她跟我说。”
简兰宜见他满眼的讥诮。
可于她来说,却是再一次实打实的维护。
她自然要应下了,“我知道了,世子放心吧。”
“昨晚世子肯定没睡好,要不去睡会儿?”
“我再让唐妈妈给你做些好吃的,不但得睡好,还得吃好了,才能身体好。”
顾怀璟却是摇头,“不用,我去外院一趟。”
“昨晚是没睡好,但今晚就能睡好了。坏的结果也是结果,至少不用再提心吊胆。”
简兰宜便不再多说,目送他大步出去了。
丹朱这才从门外几步进来了,压低声音,“世子夫人,对方什么来头呢?”
“只听说人家找上门了,旁的就不知道了,您快给我说说呗。”
简兰宜也不瞒她,“来的是恒郡王世子,伤的是他幼弟。”
“说要么要侯爷赔两条腿,要么,就赔银五万两,三日后兑现。”
“侯爷选了第二条路,所以现在得忙着凑银子。”
丹朱倒吸一口气,“郡王府?五万两?”
“侯爷这是不把全家都坑死了不罢休是吧?往哪儿凑这么多银子去?”
“人家既是郡王府的爷们儿,自然不报家门瞧着也是非富即贵。”
“却还是给人家打成那样,说到底,就是为了出那小哥儿看不上他的气,为了泄愤吧!”
简兰宜扯唇,“还用说么,就是老脸挂不住,恼羞成怒呗。”
“至于怎么凑银子,世子只说让我别管。便有人问我借,也推给他,说得他先同意。”
“那我们就不管,等着看吧。”
丹朱庆幸,“亏得还有世子替您挡在前头,不然都知道您有银子,怎么可能真一毛不拔?”
“多少总得出一些的……当初真的万幸!”
“只是那个小哥儿,怕是危险了吧?也真是够倒霉的,长了那样一张脸,偏偏又出身那般贫寒。”
简兰宜沉默片刻,“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也是没办法的事。”
“只盼恒郡王府的小爷能念在情分一场的份儿上,保他及家人一条生路吧!”
她什么都帮不了,也没那个想法。
唯一能做的,便是替对方祈祷了,希望他有朝一日,也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吧!
次日。
王氏虽然不情不愿,但果然同意了变卖公中剩下的几个庄子铺子。
崇安侯不知是气的,还是劳神太过,伤势加重之余,也哼哼唧唧同意了把自己的私产都拿出来。
毕竟爵位在,他们便还有家,哪怕只是空架子。
爵位若一旦不在,可就得立刻树倒猢狲散了!
可惜时间紧急,顾怀璟和顾怀琛找遍了京城数得着的牙行,对侯府开的价都是直摇头,说必须得降价,还得多降。
不然别说三日,就是三十日,都未必能卖出去。
问题按牙行们说的价,至多也只有四万五千两,还有整整五千两的缺口。
又得往哪儿弄去?
满脸憔悴的王氏只得叫了简兰宜和简清霜过去。
当面让妯娌俩也帮着想想法子,“不管是借还是怎么着,总得把眼前的难关度过了。”
“不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也不可能再有好日子过不是?”
“所以,就当……就当我这个做母亲的,求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