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兰宜听顾怀璟的语气带出了几分——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嗔怪和亲昵。
当然，更多还是对她的担心和关心。
心跳瞬间乱了一拍，他真的，很在乎她吧？
简兰宜忙凝神，“确实太紧急了，又人命关天。所以没人逼我或是怎么样，是我自愿的，是我也想救人。”
“而且圆善大师先说了，但有后果，他一力承担。静虚师父也说了，真有万一，她会在皇上面前替圆善大师和我分说的。”
“我便又少了几分顾虑……”
说着一笑，“搁平日我肯定得好久才能学会扎针的，尤其对力道的把握。”
“我之前学辨认穴位时，就学了好久。不过也亏得先自学过，不然今儿就是皇上亲自来了，金口玉言有万一也不会怪罪我，我也不敢的。”
“结果竟这般紧急的学会了、做到了……这便是压力越大，动力越大。”
“紧急出奇迹，一下就把我的潜能都激发出来了吗？”
顾怀璟见她还笑得出来。
再忍不住瞪她，“也就是现在结果是好的，若真有万一，看你还笑，哭都没地儿哭去！”
“早知道白日在碑林时，就不该救人的，便不会有晚上的事了。”
“但如果能视而不见，眼睁睁的见死不救，你也不是你了！”
“万幸现在结果是好的，事后你应该也少不了好处，也算种善因得善果了。”
简兰宜就笑得更开了，“我怎么不是我了，说得世子多了解我似的。”
“没准儿我就做得到呢，我可没世子想的那么好，指不定……”
话说到一半，忽然就想到了那日她婉拒他时，也说过同样的话。
后面的话便如鲠在喉，说不下去了。
顾怀璟的想法显然也跟她差不多，眉眼间难得的轻松便一下尽消了。
恢复了平日的漠然，“你是什么样的人，到底好不好，我心中自有定论。”
“你不用，随时提醒我。”
“你还有话说吗？要是没有，就回房歇着吧，我也该走了。”
简兰宜很想解释，自己不是提醒他。
她其实是因为觉得他夸她了，心里高兴，没过脑子的随口一说。
但再一想，她还是……给不了他想要的，他们之间还是不可能。
甚至刚才她都不该放任自己，非要激他出来一见，非要证明自己没看错、没感觉错。
不该放任自己内心深处那被死死压制着的……想念和期待。
也就是他这段时间忙，不知道侯府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又即将会发生些什么。
等他事后知道了她是怎样在当中兴风作浪、添油加柴。
且后续还会更过分，更变本加厉，直至让侯府彻底覆灭，让贱—人们都血债血偿。
他怎么可能还觉得她好，还想跟她共度余生？
他只怕往后都不会想再见到她了……
简兰宜艰难开了口，“我没、没话说了。”
“那世子什么时候回家……不是，我是说，还望世子在外保重身体。”
“再就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请世子往后能尽量避免危险的差事，我……世子慢走。”
顾怀璟几乎要脱口而出，为什么关心他什么时候能回家，她是不是盼着他回去？
只要她说“是”，他立刻跟她回去都可以。
但他还是忍住了。
她的苦衷到底是什么，她又到底有着怎样的顾虑，才会这样一次次的推开他？
白日里他虽离得远，但也看得见她对顾怀琛一直都是能离多远就多远。
万不得已需要离得近些、需要说话时，也满是冷淡，甚至，应该还有掩饰不住的厌恶。
说明她对顾怀琛的确像她之前说的那样，绝无任何男女之情。
那不先弄清楚她的苦衷和顾虑，她便还是会逼自己拒他于千里之外，他们之间还是不可能真正进一步。
所以，还是等他帮着她先解了心结，再慢慢来吧……
顾怀璟一边想着，一边开了口，“我忙完就回去，大概还得半个月。”
“因为近来忙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不便回去，也不便露面。”
“白日里……也是为此，才会立刻避开的。”
“我也会保重身体，尽量避免各种危险的，你也照顾好自己。”
既然躲也没用，躲也忘不掉、忍不住，那他索性不躲了，忙完了立刻回去！
简兰宜听他语气又柔和了下来，正要再说。
就听见外面有声音传来，“世子夫人已经睡了吗？”
好像正是刚才送她过来的比丘尼的声音，难不成了凡师太情况有变？
简兰宜心里一紧，忙低声对顾怀璟道：“世子快走吧，省得被发现了横生枝节。”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半个月后见。”
顾怀璟也怕横生枝节，最重要的是还会连累她。
遂也不再逗留，“那我走了，外面冷，你说完了话就尽快进去，别给冻坏了。”
“另外……半月后见。”
说完便身轻如燕的一掠，消失在了黑暗中。
简兰宜这才走到院门前，开了门，“我正好还没睡……脑子有点乱，打算清醒一下再睡。”
“师父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比丘尼忙笑道：“倒是巧了，世子夫人还没睡。”
“静虚师父让贫尼赶着来告诉您，太医已经在快马加鞭赶来的路上，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所以您可以安心睡到天亮，不用惦记着中途要起来跟圆善大师换班了。等太医赶到，由太医守着师太她老人家即可。”
简兰宜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静虚师父真是有心了。”
“那我等天亮后，再过去吧，想来到时候师太她老人家也已经清醒了。劳您回去替我多谢静虚师父。”
待后者笑着应了，再双手合十行礼离开后。
简兰宜方关了院门，三步并作两步，回了房里去。
世子说得对，外面的确冷，她可别给冻坏了。
他也再次明确说了‘半月后见’，说明他半月后一定会回去。
就当她贪心，再……放任自己多看他一段时间、多同住一个屋檐下一段时间吧。
往后想起来，也是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