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
“殿下!”
“殿下!”
几道声音响起,分不清是谁喊的,只声音未落下,宗榷的头便重重的垂了下去。
他还保持着方才半跪的姿势,身上数不清扎了多少支箭,浑身都是血,而脖颈上那致命的一击,也仿佛是抹去了他最后一丝生机。
曹呈带血的手朝着宗榷伸去,可最终还是没够到他的衣角,不甘的垂落下去,闭上了眼睛。
被挟持的冯肃也震惊的双膝发软,心情起伏过度激烈,一瞬失了声。
就连贺统领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经没了声息的宗榷,一时恍惚。
一柄长剑架在了贺统领的脖子上,贺统领震惊的僵硬了身子。
是刚刚了解了废太子的黑衣人!
“你,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贺统领厉声问道。
黑衣人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推着他往前几步,走到宗榷跟前,抓住他的手腕,伸到了宗榷的鼻息之间。
贺统领手抖的厉害。
宗榷的鼻息之间已经没了任何呼吸。
“贺统领任务完成了吗?”黑衣人出声问道。
贺统领怒声喝道:“你到底是谁?你有什么目的?你为什么要杀了废太子!”
黑衣人一句话没回,对着他的脖子用里一抹。
血喷溅出来,贺统领身子弯倒下去,他出于本能的捂住自己喷血的脖子,震惊的看向黑衣人,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他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可已经说不出来了,重重的摔倒在甲板上,死不瞑目。
黑衣人杀了贺统领之后,扭头远远看了震惊的冯肃一眼,忽然上前捞起宗榷的尸体,背着他从高高的甲板上跳了下去。
原本追随贺统领的禁军和刺客全都停了手,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废太子跟贺统领竟然都死了,还死于一个不明人士之手!
冯肃蓦地反应过来,趁着挟持他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夺了对方的刀,大喝一声:“废太子宗榷与贺统领死于刺客之手,尔等速速随我回京复命!”
在场之人不光有贺统领带来的禁军,还有贺统领暗中安排的刺客,以及跟着冯肃一起来的刑部的人,方才混乱之中,刑部的衙役死伤大半,但也还有几个活着的,他们此时听到冯肃的声音,拼死围到了冯肃身边,将冯肃护住。
贺统领手下的一个副将宋副将见此情形,冲着那些刺客喊道:“你们前去追回废太子尸首,其余人等,随冯侍郎一起回京复命!”
一瞬间,那些刺客们便转身跳出大船,消失的干干静静。
他们带来的百十名禁军,此时堪堪只剩下不到一半,宋副将虽然是贺统领的心腹,但对于这次任务,他只知道要杀死废太子,其余一概不知,眼下这种情形,贺统领死的那么突然,他若自己回去复命,怕是根本解释不清,必死无疑,所以还是得留着冯侍郎才行。
他瞬间做了决定,走到冯肃跟前,拱手问道:“不知冯侍郎打算如何同陛下禀报?”
冯肃义正言辞:“自然是如实禀报,有刺客上船,贺统领与禁军不敌,与废太子宗榷一起死于刺客之手,宋副将有什么疑问吗?”
宋副将见冯肃此言是打算将禁军摘出去,心下稍定,好在是个聪明人。
无论事实真相如何,传回京城,都是另外一个说法,现在也轮不到他们做主。
宋副将回道:“贺统领亲自认证废太子已死,末将自是没有疑问,一切听凭冯侍郎安排。”
冯肃稍稍松了口气,今日发生之事,实在难以深究,无论是他还是宋副将,要想活命,都必须统一口径。
好在事实如此,贺统领跟废太子皆死于刺客之手,至于刺客的身份,就不是他该去追究的事情了。
冯肃心中其实尚有疑问,不明白刺客为何要当着贺统领的面杀死宗榷,然后又杀了贺统领,让人根本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哪边的人,受谁指使。
不过这样也好,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
觅江两岸这一段都是连绵的山,天暗下来的时候,山间的一处溶洞之中,宗榷身上的箭被一一拔掉,简单处理过之后,黑衣人将一粒药丸塞进了宗榷的口中。
然后转身将从洞中勉强找过来的微潮的干草树枝点燃,过了好一会儿,才烧起一簇火光。
宗榷猛咳了两声,强撑着眼皮看向黑衣人的背影,声音干涩冷冽,
“盛君意。”
黑衣人背影微微僵硬,转过头,盯着宗榷看了片刻,忽而一笑,摘下脸上的面罩:“殿下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与阿尧幼时习武之时,教导我们的师父说,他有一素未谋面的小师弟,习武天赋极高,尤其轻功,小小年纪,这世间无人能出其二。论辈分,我与阿尧还得称你一声小师叔。”宗榷缓声说道。
盛君意好奇:“那殿下又如何认定是我?”
“我曾经见过你的步法,那时便知道师父所说那人是你。而能一路隐藏踪迹,轻而易举翻上几丈高的甲板,除了你,大概也无人能做到了。”
盛君意笑了一声,“殿下谬赞了,愧不敢当。”
宗榷目光微凛:“但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救我?”
“即便我不救殿下,殿下也早有安排,不是吗?”盛君意歪头看向暗处:“裴统领,出来吧。”
裴寂从暗处走出来,站到了宗榷身边。
盛君意抱着胳膊,懒散的看着宗榷,唇角轻翘:“殿下从一开始就知道陛下一定会杀你,这一路上,不知道布置了多少天罗地网,殿下若想活命,只有‘死’了,才有机会,所以殿下一定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一次,不然殿下也不能保证,自己哪一次就会失误,真的枉死在流放路上。”
“这世界上没有百分百的算计,若没有你相救,我的计划也难保万无一失,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宗榷确实早有安排,但他能布置的人手有限,想要将他在那种境地中救出去,势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曹呈带过去的几十个人,不剩一个活口。
曹呈自幼在他身边照顾多年,于他如亲人般,如今他连对方的尸首都难以找回。
若是没有盛君意神来一笔,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能不能撑过去。
“跟殿下这样的人打交道,果然轻松,”盛君意轻笑,
“我要同殿下做一笔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