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这话问的倒是奇特，您修为阅历皆在我之上，死在师叔手上的妖怪只怕比我更多，我斗胆问师兄一句，师兄又是以何立场来质问我呢？”
清胤怔了一怔，他单纯的小脑袋里并没有想过这么复杂的东西。
“我不知道。”他的眼神还是清透的，或许这也是他修炼成功的原因之一了，他似乎永远都是一块温润的玉，就算是被人用锤子砸碎了也改变不了他的本质，这样的人修炼往往更容易参透那些玄妙的法门。
“但是我没有杀过善妖。”
素灵笑眯眯的，从他嘴里蹦出来的话语却是毫不留情：“可是师叔，难道你真的觉得把妖关进那本破书里是一种仁慈吗？”
说完他两指一并，原地画了几个圈之后就指向了清胤的胸口。他这一击猝不及防，清胤瞳孔骤然一缩，快速做出了应对，他将两只手交叉在胸前，这时他的胸口已经凭空出现了一本封面暗红的书，那本书似乎要往素灵的方向逃跑，半途却被一股力量截住，这本书便在力量交汇的中心，不停的被来回拉扯。
清胤的额头上浮现了汗珠，五官都开始慢慢靠拢。
“师叔，这样扯下去，她会疼的。”
清胤被这个句话惊了一下，那一瞬间他好像被电了一下，双手有一瞬间的脱力。接着那本便直接挣脱了桎梏，飞散开的书页像一只鸟一样飞向了素灵，最后那本书平摊在素灵的面前。
那本书的封面的颜色并不均匀，有些红色累积多的地方甚至看着隐隐像一块黑色，有些依旧是浅红，那些色块仿佛可以流动一般，如同附着在封面上的鲜血。书的正中间未曾被这些污迹沾染，大约被什么力量保护着，因而还可以清晰看见这本书的名字。横竖撇捺都像是刚写下一般，甚至还可以闻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
“锁妖录。”
素灵微笑着，慢慢念出了这本书的名字，此时的场景与他苍老的声线倒是奇怪的相得益彰。这三个念完后似乎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封印，先前在岸边围攻他的力量又出现了，只是这次的目标全部都不约而同的指向了他面前的那本平摊开的书。
清胤没有动，他看着那些力量全部被这本书吞噬殆尽，若是这书会说话只怕还要打一个饱嗝，不怕死大约是那些力量可在骨血里的字眼，他们每一次的冲撞都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凉。
随着吸收的力量越来越多，那本书也渐渐开始发出幽深的光，附着在封面上的暗红竟然奇迹般的自己脱落了下来，接着在水中散成一团红色的迷雾，血雾蓬散开，在两个人之间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形状，两个人隔着这团雾看向对面，彼此熟悉的面容都似乎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素灵向那团迷雾伸出了手指，轻轻沾了一点，迷雾立刻有了意识，分割出一部分包裹在那根手指周围，凝聚成一团粘稠的液体。他将手指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表情变得嘲弄了起来，说话都是阴阳怪气的：“师叔，你要不要也闻一下，好浓的妖味。”
清胤的眼神在这一刻冷了下来，裹在他身边的金光慢慢的爬上了他的瞳孔，他连瞳孔也变成了纯金的颜色，一眼望去看不见悲喜。有更多的金光涌了出来，在他身边形成了一串接着一串的符文，他很平静，或者说他本就不知道正常人发脾气的模样，只是他的声音也一样透着寒意，是雪夜无暇，被人用利刃破开了一串血滴，如红梅簌簌，暗香疏影。
符文在他身边穿行，如同一条又一条的锁链，素灵的表情慢慢的也严肃了起来。
“师叔。你失态了。”
那条“锁链”的速度极快，在素灵说完话的下一刻，它便贴着他的面皮擦了过去，素灵还未反应过来，他的脸颊就已经开了一条口子，温热的血也如同之前附着在书上的血一样化为了一蓬血雾。
“唰！”
有一条“锁链”朝他的面门袭来，他这次闪避及时，那条“锁链”紧紧削掉了他的几根头发，但是还没完，有更多的“锁链”行动了起来，它们像是恶作剧一样，都恰好是他当时能躲开却又不能完全躲开的速度，稍微快那么一秒他也会死在水下。
而清胤从头到尾都没有动一下。
素灵苦笑了一下，头一偏避开了最后一条“锁链”，那些“锁链”在袭击他之后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留在原地成为他的障碍，他现在已经是被完全架起来的状态了。披头散发，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出去了可以直接躺地上要饭。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长气。
这就是师父所说的三百年不出一个的天才吗。而且他现在尚未用尽全力。素灵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刚才的躲避他不得不集中起全部的精力，导致他现在整个人处于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中，也幸亏他现在的身体是青壮年阶段，如果还是老人的模样怕是腰要闪断了。
他决定以后还是以年轻人的面容示人，再也不拿老年人的皮装德高望重了，道行不够装逼是真的有点呛嗓子。除了走路上的时候别人让着点也没讨到什么大的好处。
“我错了，师叔。”
他现在乖乖的，像是在外面做坏事被家长抓包了的小孩子。声音也终于听着不割耳朵了，而是有些稚嫩的少年音，估计也就刚过变声期。
他的道歉是明智的，“锁链”在他道歉的后一刻就消散的无影无踪，让他猝不及防，整个人摔进泥坑里，模样凄惨，身上干净的袍子也被泥巴糊了个七七八八，参照叫花鸡可以直接扔火里做到菜。金色也从清胤的身上慢慢的收敛回他的身体内。
素灵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师叔失态的模样。老实说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太大，他一直跟着叫师叔也可以算是抱个大腿。他的师父有幸得到清胤师父的指点，但是并未被收为弟子，只是他师父觉得收了不能白受这个恩惠，因此对外说是跟清胤师出同门。
他算是想明白了，他师父哪是礼数周全，他就是看人名气大蹭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