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不觉得疼,笑的还是那么的温柔,温九不禁看的有些入迷了,在这种凶神恶煞的地方,怎么会有人舍得,简直……禽兽不如!
绿衣女子向他走来,她似乎感受不到痛苦,每一步的移动都会让她肩膀上被金丝戳出的洞那里再次涌出一股鲜血,血液似乎也是香甜的,那股清香的味道萦绕在温九的鼻尖,解铃还须系铃人,这股香味让他意乱情迷,这一刻也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好像不知道改说些什么好,嘴巴张了又张,他好像丧失了语言功能。
绿衣女子看见他醒了过来便停下了脚步,她走路的时候带着身后粗壮的锁链一起晃动了起来,发出聒噪的声响,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显得那么的空洞无助。
“姑娘……要不要我帮你解开?”
温九问的愚蠢,他倒是想解开,又从哪儿弄得来钥匙呢?刚说完他似乎就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蠢话,一时间面色通红,只觉得自己的舌头打了结又或者是自己喝了酒,就连眼前的景象也变得虚幻朦胧了起来。
那个女子用手捂住嘴轻笑了一下,似乎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嫩绿的衣衫搭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格外的明媚晃眼,眼前人如月,皓腕凝霜雪。
温九低下了头,想掩盖自己的窘迫:“抱……抱歉!我……”
他舌头是真的打了结,连带着脑子也被短路了,谦谦君子这块碑算是碎在了这里。
她离他已经很近了:“不知公子是因何误入此地,还望速速离去。”
温九的心神在这一刻才算是稍微稳定了下来,想到那俩还在呼呼大睡的人,感觉他俩也不是没有贡献,否则他也不会见到这位像仙女一般的人物了。
他拱手作揖,想把自己前面失态拉低的印象分给拉回来,说话的时候甚至有点端腔:“在下的两位朋友得了怪病,在下本想来观中求药,谁知素灵真人不在此地,情况危急,迫不得已出此下策,想在这藏书阁中寻些医术来看,发现了些蹊跷的地方,无意间便到了这里。”
“素灵真人”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平白就多了喧哗的声音,不过都不是人话,只是听起来凶的很,想来是一些骂人常用的三字真言之类的东西。就连这位姑娘的身形也晃了一晃,似乎有站不稳的迹象,脸色因为本来就挺白的也没看出啥变化。不过她的脸未免也太白了一点,甚至有点吓人,还好光线比较昏暗,遮住了大部分的异常。
“在下也想出去,只是不知,这里是何处?”
温九还是很礼貌的,他现在满心满脑的小姐姐好漂亮我好喜欢,还能问出几个有建设性问题着实不太容易,脸颊上的红晕还没消下去呢。
那女子双手合十,接着两只手像蝴蝶振翅一样慢慢的展开,她的掌心也渐渐浮现了一个浅绿色的光球,球越变越大,最后她双手一样,那个球便飞了出去,循着不规则的痕迹一路向上飞,两个人抬起头,目光同时追随者它。
这里确实是一个牢笼,四周的柱子上被画满了巨大的符文,那些笼子一个加一个的叠了起来,里面关着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长翅膀的老鼠,直立行走的老虎,人头鹤身的怪物,还挂着腐肉的骷髅……全部都屈居在小小的笼子里,在黑暗里不见天日,无人问津。
她说的很平静:“这些都是被素灵抓来的妖怪,他锁住了它们的妖力,然后将他们关在这里。”
说完,她便将目光移向了温九:“我也是妖怪,我叫绿芜。”
温九被他所看见的场景震撼了,他无法想象这小小的道观中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纵使他对妖类大多无甚好感,也在这一刻升起了怜悯的念头。
“他……为何要如此?”
温九跟绿芜对视着,若是降妖除魔,杀了便是,何苦还耗费心力建造这样一个地方,还有绿芜……她没有被关在笼子里,却也不如被关在笼子里,至少不用忍受琵琶骨被洞穿的剧痛。
绿芜摇了摇头:“我不能告诉你,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要待的地方。至于你的朋友,我相信他们会没事的。”
“那你呢?”
这三个字率先冲出了牙齿的封锁,他是下意识问的这句话,明明面前这个少女是一个妖怪,还可能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妖怪。
他的目光移到了她的肩膀上,哪里还不停地留着鲜红的血,那股香气再次涌了出来。
绿芜还是在笑,她和温九一样永远是喜欢笑的,他们的笑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就算在不想笑的时候也会强撑着维持维持面上的平静。温九有点心疼,他笑是因为他是大夫,他需要镇定和自信才能让伤患也安心下来,绿芜呢?她身上萦绕的分明就不像妖气。
“我在赎罪。”
说完,她两手边捻作兰花,在胸前交叉,一条淡绿色的丝带便从温九的脚底升了起来,这是当时让他平安落地的丝带!
“等等!绿芜姑娘!”
他焦急的出声想要阻止她,可是绿芜并不理会他的话,那条丝带自顾自的向上升起,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他看向绿芜的角度也从平视变成了俯视,他看见她的眉眼弯弯的朝他笑,但是嘴角却溢出了鲜血,血的颜色是那么的刺眼,又那么红,他的眼前好像都是那样鲜艳的红色了。他一路上升,看见了那些也被关起来的妖怪,他们遍体鳞伤,孤独的舔食着自己的伤口,分明活着却是死了的模样。
最后,那条丝带将他送出了这座牢笼,外面的天空已经化为了一片黑暗,落地后,他的胃里突然翻涌了起来,他想吐,可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靠着树干呕。
他看向天空,今夜无月也无星,气温甚至低得不像夏天,他忽然想起那个下午他听见的那十六个字。
“泽川有妖,潮生夜魈。百湖归海,惶惶寥寥。”
到底谁才是妖呢?他心里冒出了这样的念头。跌跌撞撞的朝叶忱的房间走去,只感觉遍体生寒,手脚冰凉,就连那颗跳动的心,也渐渐消去了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