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忱跟陆楚珏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指着对方，开始互相甩锅。
“她让我听的！”
“他拉我来的！”
温九看着他们笑而不语，叶忱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憷，只有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绿芜。
绿芜接收到了她的信号，表示了同情，然后扭过头不再看他们俩。
不过也是，听人墙角好像是做的有些过分了，而且他俩聊得还比较私密。
叶忱还是先一步反应过来：“我错了……”
陆楚珏赞同的点头，附和道：“听见没，她说她错了，跟我没关系啊。”
叶忱：“……”
没一脚踹死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误。
“咳，不过我也有些想说的……”
叶忱慢慢的挺起了自己的腰杆：“其实很多时候大家都是有无心之失的，只不过是后果的大小而已，这种事情自己不好评判，外人更加的不好评判。因为这种事情并不是简单地非黑即白，它是复杂的。但是我觉得，至少我们应该鼓起勇气去面对自己犯的错误。绿芜其实你……你这些年并不是赎罪啊……你在逃避。你宁愿把自己锁起来，锁在暗无天日的笼子里，也不愿意回来看一眼你曾经的族民，你在害怕。”
绿芜的身子一僵，始终不肯转过身来，她在酝酿一种即将爆发的情绪，可是这个情绪还是被她与生俱来的克制力给压了下去，最终她只是平淡的说：“你懂什么？叶姑娘，如果这事发生在你身上，这些漂亮话我也会说的。”
这些语言确乎有些刻薄了，叶忱的防御猝不及防的被破开，在最柔软的地方划上了一刀，可是她似乎也无法反驳。
“我……”
“我也不懂这些，但是我觉得有一句话她说的很对。至少我们应该鼓起勇气去面对。”
陆楚珏难得正经一次，他看着绿芜的背影，不知为何，绿芜的背居然微微颤抖着，她似乎想转过身，可是始终不曾动弹。
叶忱感觉很奇怪，她为什么会从这句话里听出威胁的意思，大约是她过于敏感了。如果陆楚珏真的敢威胁绿芜估计温九第一时间就会把他剁了。
身后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叶忱转过身，发现忆娘站在他们的身后，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她的手还维持着端盘子的姿势，地上是一地鸡毛，打翻的汤汤水水融成一幅滑稽无比的话剧。
她的表情似哭似笑，好像想上前又恐惧的想要后退，最终只能在几个情绪里挣扎，把自己拖进漩涡。
叶忱以为她会大哭大叫，或者扑到绿芜的身上扑打撕咬咒骂，把自己这十余年来忍受的悲剧与孤独全部宣泄在一个人身上，可是她没有，她只是沉默着，不安着，一双满是茧的手在身上摸索着，似乎想要找到自己的心跳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绿芜也被这个声音惊动了，她转过身，直面忆娘的窘迫，而她也是慌乱的，甚至在第一时间把头转了回去，甚至还用衣袖遮挡着自己的面容。
应当是忆娘见她没吃晚饭害怕她饿才过来送些吃食，只是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
她蹲下身子，将那些碎瓷片一个一个的捡回托盘里，始终一言不发。可她的手分明也是颤抖的。
叶忱走过去也蹲了下来：“我帮你捡。”
碎瓷片的分量好像也变得沉重了起来，忆娘打落了她手中的瓷片，那块本身就不太完整的残片在这一刻摔成了粉碎。
“不用了，我有手。”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她的骄傲，分明之前是一个很和气的人，这时候的锋芒却暴露无遗。
我宁愿将自己收拾完所有的狼藉，也不会与这位曾经的公主，如今的罪人有一丝半点的交集。
“你们走吧。”
这是她说的第二句话。
“对不起！”
绿芜突然不受控制的大哭了起来，她压抑的一样很久了，两个同样压抑的人，在这一刻突然都解除了自己的封印。
忆娘的手里还捏着锋利的瓷片，那些瓷片把她的手又划出了新的伤口，疼痛让她还保留着自己的清醒。
“我记得我的女儿也喜欢说这句话，她回家迟了的时候，背不完功课的时候，还有调皮捣蛋的时候，我要罚她，她就乖乖的站在我面前跟我说对不起，其实她还是会犯这样的错误，可是我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每次都忍不住原谅她。你说我还能再听见她跟我说一次对不起吗？”
血水在地上汇聚起来，混杂在汤水里，将一切染成妖异的红，大家都说不出话，这种时候任何话都显得那么的苍白而无力。
“你的朋友说你想赎罪，只要你能让我的女儿再说一次话，我就原谅你，好不好？”
忆娘突然站了起来，双眸血红，手中还攥着那个碎瓷片，她的手心想来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可是她还是不愿意放手，她突然拔高了自己的音量：“好不好啊！”
然后她开始掩面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遍絮絮说着曾经的故事。
绿芜站了起来，走过去，蹲下身帮忙收拾着地上的残渣。
“收拾完这些，我会滚的。”
忆娘一把把她推开，她猝不及防的被推倒在了地上，衣裙被地上的汤水与血泪染上了别的颜色，地上的瓷片也将她的手破开了一道口子，她的血流出来，空气里开始蔓延那种香甜的味道。
温九连忙去搀扶她，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绿芜微微摇头，制止了他刚打算张开的嘴。
叶忱抿紧了自己嘴巴，给他们使了个眼色，拽着陆楚珏一言不发的走了。
现在的忆娘需要自己恢复冷静，他们在这里一点作用也没有，甚至会雪上加霜。而且她能感受到当绿芜的手受伤的时候，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恶意的情绪，想来她的体质特殊，蓬云岛上的人应该有特殊的方法来识别。
他们必须要走了，这里待不下去了。
刚找好的落脚的地方，又这样没有了，今晚他们大概要全力赶路了，愤怒的人群聚集起来会做些什么他们都不得而知，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绿芜一定不会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