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一个正在打扫的小道士摆弄着手里的扫帚开始闲聊。今天轮到他们清理锁妖塔周围的场地，这算的上是最苦的活计，因为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将塔修的那么远，但是他们知道把这里清扫干净的时候自己的腿脚大约要酸一天了。
此刻他们也只不过扫了一小块地方。自己本来是四处看看放松一下的，没想到看到了不太寻常的一幕，他感觉自己看错了，这才叫了同伴。
另一个道士专心致志的清理着地上的积雪，没有将他的话听见去，敷衍道：“是有点，雪太多了，扫不完。”
“不是这个！我是说，你看哪个塔，它是不是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
扫雪的还是低着头：“你一年才来几次，就能看出来不一样？”
那个道士没有回应，扫雪的以为他消停了下来：“别说话了，快点扫完回去吧，冷死了。”
还是没人回应，他现在才感觉可能是真的不对劲，停下了手里的活，抬起头，那个人现在僵直的站在原地，手里的扫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落在了地上，将积雪砸出一个坑，目光深沉的看向前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你怎么了？”
扫雪的道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这么硬？
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那里有一扇漆黑的大门，他看不出什么分别，只是隐约看到了一根细长的反光的线。
线迎着光线呈现出斑斓的颜色，似乎是从门里钻出来的，那另一端呢？
扫雪的道士顺着往后看，发现它连接在自己同伴的胸口，一种惶恐涌上自己的心头。
他颤抖着将自己的手送到对方的鼻翼下。
没有气。
他瞪大了双眼，没有任何思考，立刻扔下扫帚转身便想逃跑。
转身的一刻他同伴的心脏忽然爆发出了奇异的紫色的光亮，光线仿佛蜘蛛丝一样往四周延伸着，最后送到了身体的各个角落。
清戮坐在门前，五指上扣着几根细细的丝线，她的手一拉一提，那个人便依照着她的举动动了起来。
她出不去，只能利用这样的办法，只要能把叶忱逼过来……自己就可以控制她。
这个塔很牢固，这儿没几个人能把它打破，可是那些人不好操纵，只有叶忱是个软柿子。
不过这种术法自己也是第一次用，难免有些生疏，不过正好，清戮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通过那个被操纵的小道士的眼睛观察着一切。
正好可以练练手。
机械的往前走，另一个人已经跑了很远，一边跑一边叫喊着，可惜这里太偏僻，叫喊没什么用。
一边走，道士的脸一边融化了，粘稠的血一路落到了地面上，而后又慢慢的复原，呈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叶忱的脸。
这个道士的身形比起叶忱有些高大，所以不需要的骨架血肉可以一并抹去。
这是清戮第一次看到雪，也是第一次看到血。
她忽然爱上了两者融合的感觉，当红色侵染白色的时候她的心底体会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畅快。
雪是没用的东西，因为它很容易被摧毁，亦很容易被其他的颜色污染。
它有什么用？
清戮操纵着道士蹲下身去触摸被血覆盖的雪，这种感觉让她沉醉。触感顺着细丝流回体内，她终于有了活着的感觉。
再回想起这囚牢里的天地只让人感觉逼仄，每天睁开眼的第一瞬间，看到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符咒和永远长满了青苔的砖缝，青苔的触感滑腻而恶心，摸过之后仿佛会依附在手指上无法洗刷。
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上一层的妖怪畏惧她，更上层的妖怪厌恶她。
所有妖怪都在日复一日的仇恨与不甘中麻木的轮回直到生命线的终点出现在眼前，最后大家会一起凋亡。
一个都跑不掉。
那个道士感觉自己已经脱离了险境，只要再跑一小会儿就可以见到长老们，那时候他就彻彻底底的安全了。
笑甚至出现在他的脸上，这也是他最后的表情。
冰锥忽然穿透了他的身体，他低下头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刻的事实，疼痛与寒凉两种感觉交织在他体内出现，他的心脏还是那么有力，血喷涌而出，落了满地。甚至还可以看到不停往外冒着的热气。
清戮操纵着道士的身体往前走，她不觉得冷。也不怕被人发现，她怕的是不被人发现。
这样一张脸被那些人知道了会很震惊吧。
他们一定会行动的，一定会杀了叶忱，那时候叶忱便再也无法逃避自己的呼喊。
她不得不把自己放出来，因为这是她的宿命。
走到那个道士的身旁，轻轻一推，那个道士倒在了地上，再无生息。
转身，她看见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似乎被她的样子吓到了，但是却没有逃，相反的还很镇静。
倒不是她胆子多大，只是她的确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象，她不知道死亡对于一个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不懂珍贵，无从敬畏，所以如此的无畏。
“你在干什么？”
小姑娘问她。
“杀人。”
“杀人？”
她感觉这个小姑娘好像不了解杀人的含义是什么，补充道：“坏人才会杀人，所以我是坏人。”
小姑娘一字一句的重复：“你是坏人？”
“对，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我这张脸，以后看到了就告诉大家，我是坏人。否则大家一样都会死的。”
“死又是什么？”
“死就是你再也穿不了漂亮的衣服，吃不到好吃的糖，也无法自由自在的奔跑。”
小姑娘瑟缩了一下：“那我不要死，也不要大家死。”
“对，所以你一定要记得这儿发生了什么，不然会有很多人死，你应该害怕我。”
“我为什么要害怕你？”
清戮看着她的眼睛，不知如何作答，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我觉得你也死了，死就是一无所有，可是你你看起来也一无所有。”
小姑娘说出的话像一个大人。
清戮怔了一瞬，然后笑了。
“你说得对。”
“我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