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林玉为什么不建议自己出去，但是叶忱还是想试一试。她这几天都没有出自己的房间但是对于一些基本的情况还是有个大概的了解，每天除了喝药之外就是一日三餐会有人进来给她送饭，除此之外就没人过来了，一般来说半夜都是最适合的时候，但是晚上叶忱能感觉到加在她房间外的禁制在加强，应该是为了避免她逃跑特意加的。
让她想不到的是，绿芜忽然过来找她了，绿芜进来的时候她有点错愕，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眼前这个人，她杀了自己的朋友，连带着叶忱都有些怀疑绿芜救清胤的目的是什么了。
她看起来不太好，脸色苍白而憔悴，身形也消瘦了不少，仿佛那天晚上被按在地上揍得人是她，
“你来做什么？”
叶忱现在看她的感觉非常复杂，她不想嘲讽或者挖苦她，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我不知道。”
绿芜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叶忱很难把她跟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也许吧，人的变化并不会永远依着自己的本意。
“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的声音很轻，好像漂浮在空中无处可去的灰尘一样，就这么浑浑噩噩着度日。
“如果……”叶忱还是决定跟她聊一下，两个人至少曾经也是朋友，现在也可以说是敌人，走到这一步是谁都想不到的结局，真的要算起来叶忱也的确欠着绿芜一条命，当初如果不是绿芜无意间看到了那本书，或许她跟清戮早就死在极夜山了。
“如果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的话，说明你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绿芜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像一只茫然无措的兔子：“那为什么我现在很难受呢？”
“那要看你的目的是什么了。”
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这世上的选择很好会给人两全其美的选项。
“……”她的眼睛忽然黯淡了下去，眼泪涌了出来，“我错了……”
“我之前只是想报仇，可是我做了这么多，不仅没有报仇，还过得不开心，我一点都不开心。”
“……”
叶忱说不出报仇是错误的话，没有经历过切肤之痛是不会有恨出现的，能淡定的劝人宽宏大量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人都是没有经历过伤痛的人，站在云端上怜悯众生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其实，在我刚知道十年前蓬云岛上发生过什么的时候，我想过，如果那时候你要我去死，我一定会去死。”
可惜后来经历并且知道了更多的事情。
“你或许恨的并不是那个毁了你家园的人，你恨的是你自己，是谁把蓬云岛变成那样的你心里应该清楚。但是你并没有恨他，为什么呢？”
不是叶忱，也不是清戮，是景祁，她们两个也有错，可以算是半个帮凶，是刽子手手里握住的刀，可是挥刀的人不是她们。
绿芜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叶忱说的是对的，自己为了逃避自己的错误把自己关了十年，每一天闭上眼睛看见的都是那般血淋淋而残忍的画面，她好想只是在恨而已，恨的是什么她说不清楚，为什么而恨好像也不太能说清楚。
“但是都晚了。”
绿芜垂下了眼睛，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成了定局，那时候她说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时候其实还是有很多选择，只是自己选择了被恨支配着往前走。
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了手背上，绿芜哽咽着：“其实我杀他的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他的样子，那时候他已经没有原本的模样了，唯独那双眼睛我到死都会记得，他看到了我，我也在看他，那眼睛里有愤怒，悲伤，痛苦……我看到了很多很多，可是唯独，没有恨。”
叶忱知道她在说谁，她闭上眼睛，忽然觉得胸闷得慌，说起来这一路上也只有他是真正的没有做过坏事的人，甚至还帮了不少人，但是死的却是最早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绿芜忽然擦干了眼泪，她坚定了什么，往日的生机又重新在她的身上焕发了一点。
“你想出去吗？”
“还用问？”叶忱长叹了一口气，“没找到机会。”
“我可以帮你。”绿芜思索了一下，“不过不是现在，再过几天我们就要走了，在梵城不适合你出去，梵城比较特殊，林玉与清戮涌了特殊的法子掩盖自己身上的妖气，而你在完全想起以前的事的时候就彻彻底底变成了妖，但是那个法子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所以你一旦出去就会被发现，到那时……”
到那时不仅妖在抓她，人也在抓她，怕是难办。
“那以你的想法呢？”
绿芜知道的东西比她多，有她帮忙的确简单一点。
“我还没想好，这几天我过的很乱，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不太清楚，等我过几天研究明白了再跟你说吧。”
“好。”叶忱忽然想到了什么有点迟疑，“对了，能不能在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打探一下……山上的情况。”
叶忱说的有点含糊，但是绿芜知道她的意思，说到这里，她不免又苦涩的笑了一下：“其实……我放的那碗心头血里，下了毒。”
那天她特意去问了紫衡，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下毒。
“……有心理准备了，没事。”叶忱也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不是无解之毒就好说了。”
绿芜点点头：“有解药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解药弄到手的。”
她说的非常认真，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因为如果是她的话怕是不会再信自己说的话了。
“嗯，我信你。”
她的神情叶忱看在眼里，也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她最终还是无法狠下心肠，再者解药可能还真的必须要靠绿芜来完成。
她无法代替呗伤害过的人原谅她，只是她至少需要一个赎罪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