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热之后就是极寒，这个火焰不同于以往叶忱认知中的任何一种火焰，她自己体内的火焰在它的面前几乎算是不堪一击，甚至没有任何反抗就被那个火焰吞噬的一干二净。
她感觉现在的自己不仅是身体，就连灵魂都快被灼烧的四分五裂了。如果不是还有个执念一直撑在她的脑海里，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才能继续下去。
这种程度的痛苦哪怕是承受一秒也足矣摧毁一个人的全部意志。
叶忱甚至喊不出来，她在极热与极冷的边缘无穷无尽的徘徊，血刚化成寒冰就会被解冻，接着又冰了起来，反复折磨着她，每一秒都被拉长到了一百倍的长度。
而且她的神智反而随着疼痛的加剧变得越来越清晰，她可以听见雨水砸在她身边的声音，可以听见风声，雷鸣，甚至远处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龙啸。
声音在她的脑子里串联了起来，组成了一副鲜艳而绝望的画，画的颜色是如此清晰，一草一木都显得真实无比，她清醒的看着无数生命的毁灭和无数生命的前仆后继。
血肉也从未像此刻一样丰盈而充实。
或许是回光返照的最后机会，也或许是她的神经已经被压缩到了极致，终于在天空被撕裂出第二个创口的时候，她陷入了昏迷。
应龙是最先感受到叶忱生机的消失的，那个时候他正在狼狈的躲避隐藏在海水里的杀机。
他方才好不容易才将天补上了一点点，谁知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就被摧毁的干干净净，地面的积水已经有了半个人高。
而且他还来不及懊恼，就看到天上又被撕开了一个创口，而且这一次比上一次的创口来的更大，倒灌进来的水更多。
现在的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件旧衣服，你永远也不知道它下一刻会磨损到什么程度、
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无力的感觉了。应龙忽然感觉很疲惫，失去了内丹，方才又有了过多的消耗，现在的他的确有些力不从心，或许今天之后这个地方就会被淹没，然后消失的干干净净，连同自己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不过就算都在自己身边，自己可能也没什么办法吧，自己毕竟已经没有肉身了，而且黑洞之后的力量到底是什么，他也弄不明白，那是远远高于神的力量的存在。
这种力量，只有天地才会有。是对自己干净杀绝么？
他的羽翼也染上了脏污的颜色，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太过沉重，他现在看上去远不如之前威风凛凛，可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盘旋在水柱的身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什么也没有，黑暗的让人心悸。
然后他就下了决定，掉头回到了叶忱的身边。
此刻的叶忱看起来也没有比他好到哪儿去，基本是卷个草席就可以直接扔到乱葬岗去的模样。
应龙现了人形，随即狠狠地咳嗽了起来，呕出一大口鲜血，他失笑了，看着叶忱的模样。
他没有过问叶忱曾经经历了什么，但是就从她的身份而言也能看出来不会经历什么太好的事情。
“就差这一步你就算成功了，怎么就折在这一步上了呢？”
应龙喃喃自语着，其实那个匣子里的东西的确是火，只不过是火种，是诞生在天地间的第一把火的火种。只要她能醒过来，就可以成为新的神，而且是唯一的神。
虽然当神也不算什么好事，至少应龙是这么认为的。
当初《锁妖录》被造出来的时候那个神还留下了最后一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的，而他受了委托，也造出了这么一个空间，藏身其中，在肉身死后还留在这里，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如果等到他的灵魂都撑不住那个人还没来，就说明这个世界的确不需要神了，他可以带着一切毁灭。
可是她来了，然后又死了。
叶忱其实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死了，因为她现在已经离体了，像个孤魂野鬼一般漂浮在空中，看着自己跟应龙的惨样。
当然，在看到这一幕之前她的确以为自己死了，她到了一个黑暗的地方，那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的眼前有一束光，光照在她的面前，那里有一座桥。
或许是奈何桥，她这样想着，追着光走了上去，但是这座桥似乎永无止境，那束光也由最初的白变得昏黄，最后变成红光。
桥的尽头似乎有一个人站着等她，她不知道那是谁，但是有一种天然的熟悉和亲近感。
叶忱知道他撑着一把伞。
“你应该向下看。”
她听到那个人说，然后她就照做了，低着头，朝桥下看去。桥下是一张一张的人脸，有的痛苦，有的安详，有的美，有的丑，有的老到了一百多岁，有的还只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胚胎。
她看了很久，没有看到自己的脸。
“这些人都死了，这是他们死前最后的样子。”
那个人还是站在远方，他的声音也飘渺的让人捕捉不到。
“这里的人的数量远比你想象的多，你能看见的只是冰山一角。”
“那为什么没有我？”
那个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是发出了一声轻笑：“当然是因为你还没死。”
叶忱又自己朝下看去，忽然被其中一张脸吸引了过去，那张脸看起来无比的狰狞，但是看上去却又无比的安详，很难想象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脸上。
“他是怎么死的？”
“他想报仇，后来被仇家杀了。”
叶忱有点错愕：“那他？”
“很不可思议？你觉得他应该怎么去死？”
叶忱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或许会很遗憾。”
那人的语气还是很平淡，但是又很温柔，像水一样，似乎可以包容一切：“遗憾么，因为他没有杀了自己的仇人？”
“是。”叶忱觉得这是人之常情，或许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报仇，但是不可能不心存怨怼。
“那么，遗不遗憾，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