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尾在族群中是什么地位?
纷乱的思绪从脑海中闪过, 她来不及再作更多推测与研究,制冷系统再开下去能量根本不够支撑回到蓝星。这时候思维反而清醒, 直到有冰冷的水滴在自己身上,她蓦地打了个寒战。
顾无觅已经调出监控,在显示屏上看人影奔走,问阿芙洛:“殿下,这些怎么处置?”
阿芙洛漫不经心地道:“扔进海里吧。”
爱丽丝呼吸一滞。
“好。”这个要求并不算残忍,尤其是相对于到她们是如何对待亚特兰蒂斯人而言。不过海洋中生物杂多,愿意尝试新口味的想必也不会少,蓝星人总不会还留下全尸的,大抵能够从亚特兰蒂斯彻底消失。
“时间还很多,”她瞄了一眼能量的消耗速度,“要四处看看吗?”
阿芙洛颔首,放开了爱丽丝。
爱丽丝卸了力,手肘支撑着爬起,怔怔地看着二人离去。她们对自己的在意程度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高。或许这能够证明她们的确是一个文明的种族,尽管从未有过记载与证实。
不过眼下看来,飞船注定是只能留在蓝星,再不会有人知晓她的猜测。
二人出了总控室,无关紧要好像只是在进行一次无比寻常的领地巡视。顾无觅其实拿不准阿芙洛的意思,她在海底将半瓶药水送给了阿芙洛,后者根本没有任何怀疑便喝下了,倒显得她好像居心叵测。
她原以为今天飞船上一定会见血。
但抽风系统的运作十分良好,除了少数人被玻璃碎片划伤或是逃跑时没留神撞到东西以外,空气中的血腥味几乎淡得可以忽略不计。
这似乎……并非阿芙洛的作风。
她远远算不上仁慈,无论是在战争爆发前还是现在。亚特兰蒂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下族人将血脉纯正的皇室视为唯一至高的权力,她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统治海洋众生,并不以仁慈坐稳这一位置。
“您不……处置她吗?”她低声询问道。
合金门在她们身后自动关上,阿芙洛甚至没回头去看爱丽丝的神色。左右分出两条岔路,墙上贴的文字她看不懂,随意选择一条,闻言有些感兴趣似的:“你希望我怎么处置?”
这涉及到顾无觅的知识盲区,她只是以为阿芙洛会对研究所惨绝人寰的手段抱有滔天恨意,尽管她现在尚还不知究竟是怎样的手段。但仅就偷走战士遗体这一点已经足够令海洋的首领震怒。她胡乱做了猜测:“将她……嗯,就地杀死?”
“你很想看吗?”岂料阿芙洛却道,她顿住身形,这个问题好像只是在询问今天晚饭吃什么,而不是那么血腥的话题,“你从未见过血。”
从未见过血是不可能的,她大抵是想说从未见过拥有高等智慧的生物非正常死亡。腥甜的味道会随着海水蔓延过味蕾,呼吸间躲不掉的,好像从旁人的猎物中分一杯羹。
但她说出口的却是:“为何?”
阿芙洛将她一缕垂落的头发别到耳鳍后去,光滑的蹼爪侧边描摹过她的脸颊,嘴唇暴露在空气中太久有些干:“历任祭司皆是如此。”
还有这等说法?
绕了半天还是回到了身份的问题上,顾无觅怀疑的话到嘴边没说出口,阿芙洛说:“我不想让你沾上那种味道。”
她说:“更何况,你喝过我的血。”
“只能是我的。”
她好像拽着一条无形的锁链,将顾无觅牢牢锁在自己的领地范围之中,不允许任何外物沾染。顾无觅受她呢喃似的话语蛊惑,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也可能只是在高空中正常的生理反应。
坚硬的大门被利爪撕开,冷气扑面而来,周遭的空气都充满着海风独特的味道。
可理智无比清晰地告诉她,海洋仍旧在尾下很远的地方。
这里不过是一汪死水。
那半瓶药水好像短暂将她与海洋的联结加深,让她能够多忍受一段时间与海洋距离上的分隔,仅靠着一丝气息留存。这里大抵是研究所模拟亚特兰蒂斯气候建造的一个房间——只是为了方便她们更好地储存和研究样本。
目光所及之处闯入鲜艳的珊瑚,被关在巨大水箱里的鱼群,和……
和同类的一部分。
被处理过后在视觉上不再狰狞,却仍旧鲜活似的。阿芙洛认出托盘里的是耳鳍,右边操作台上闪着水蓝色光泽的是尾尖附近的鳞片。
顾无觅屏住了呼吸,好一会儿没从阿芙洛那儿听得半点动静。但阿芙洛只是原地站了一会儿,闭上眼似有感应,继而拉开了一旁的冷冻柜。
顾无觅却在同时被捂住了眼。
“别看。”冰凉的蹼爪遮在眼上,空气中并没有血腥味,可顾无觅还是嗅到了。传说中人鱼是靠幻想生存着的种族,被剥夺视觉也能凭借着微弱的印象脑补完整个画面,她控制不住,抬手握住了阿芙洛的手腕。
“就让它们都沉入海底。”阿芙洛的声音沉静,顾无觅恍惚听见海浪的回应,“永远地于此沉睡。”
“海底从来不是忘却之地,”她像是在说虔诚的祷词,“所有逝去的灵魂,都会随着潮汐起落,回归故里。”
她其实并没有想流泪,可并不属于她的哀伤在那一瞬间将自己笼罩,她几乎被那沉重压得喘不过气,回过神时阿芙洛从她睫毛边缘取下一颗珍珠。
她好像在被催促着离开。
离开这具身体,离开……亚特兰蒂斯的所有。
但仍有未尽之事。
她们从隔离区退出来,回到总控室时爱丽丝早已不见踪影。零散的摄像头捕捉着各个区域的活物,顾无觅看见她手中拿着解剖的仪器,面前的操作台上摆着一截新鲜的红色鱼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