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开着车,就一路朝着宁县为数不多的几个银行去看看,还有……宁县有名的一条宁安桥。
明箬在宁县三年,曾见到报纸登载过一则新闻:一个欠债百万的男人,从宁安桥一跃而下,救生员捞了整整一个晚上,才把尸体打捞上来。
那时候明箬刚被那个女人送到宁县,看到这个新闻后,也来过宁安桥,当时她的想法就是,像那个男人一样,会不会跳下去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她就不再是别人的负担,也不用一直去思考,为什么妈妈不喜欢她。
可是看见桥下平静的河水,她却胆怯了。跳下去,或许救生员找不到她,她就会一直泡在河水里发烂发臭。
跳下去,确实什么都不用想了,可她也什么都没有了。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父母不喜欢她的原因,也再也等不到世界上美好的事情到她的身边。
所以那时候的明箬在桥边站了半小时,还是回去了。
后来,她知道了,父母不喜欢她,仅仅是因为他们彼此没有爱情,顺带着对这个女儿也没了爱,原因如此简单、直白。
可是她也无所谓了。
现在,她有朋友,有喜欢的人,人生很美好。
脑海中涌起这些回忆,明箬决定径直朝着宁安桥开去。
天还是微微亮,路上没什么人,只有刚刚开业的小商贩,推着小车慢慢走着。
宁安桥在宁县最边处,越往那边开去,人就越稀少。
终于到了,明箬远远地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妇人,恍恍惚惚,朝着桥边走去。
那不是陈星芸的妈妈是谁?
明箬着急地停下,也不管这里能不能停车了,从车里跑了出来,急匆匆地过马路,跑到桥下。
在看到孙秀慧伸手靠着栏杆,低头往下看的时候,明箬的心跳似乎都暂停了,她疯狂地跑了过去,把孙秀慧一把拉到了路边。
孙秀慧没注意到身后出现的这个人,被吓了一跳,还没回神就听见明箬说:“阿姨,您千万不要做傻事!钱没了还可以再挣,您要是没了……陈星芸怎么办?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宁县,您考虑过她吗?”
孙秀慧愣住,把脸上的泪抹去,“没有没有,我没有要死……”
没有吗?
明箬松了一口气,“我看见您站在桥边……我以为……”
孙秀慧脸色苍白,却对明箬笑了笑:“我早上起来,打车来这里,确实是想一了百了的。是我太傻了,居然这么被人骗了几十万,一想到这些年的积蓄没了,还欠了外债,我就……没有颜面见别人,特别是我的女儿。”
“可是一走到这里,我又不敢了。我要是死了,欠的债要星芸来还,我就更对不起她了。”孙秀慧说,“她还年轻,不应该背负这些。我是她的妈妈,就要承担这个责任。”
明箬抿唇,看着孙秀慧。
听大姨说,孙秀慧文化水平不高,曾经只是跟着面点师傅学习,就胆子大地去开面包店。
只是为了赚更多的钱,给陈星芸更好的生活。
孙秀慧个子很矮,有些微胖,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女人,可是她却有无比巨大的力量,独自一人把孩子抚养长大,并且也把孩子教得很好。
这样的母亲,让人可敬,甚至让明箬有些羡慕。
明箬:“如果您走了,她就是孤儿了,没有妈妈了,这对她才是最痛苦的打击。钱没了可以再挣,但是人要好好的。”
孙秀慧点着头,是啊,人一定要好好的。
她转身看着宁安桥,橘色的天光照亮大地,太阳从远处缓缓升起,赶去了昨天之前的阴雨天气,似乎也在告诉着她,一切都会好的。
“你是星芸的朋友?”孙秀慧看着明箬,问道,她昨晚隐约听见了一些,但当时太难受,还没缓过来。
“对,我叫明箬,是她的好朋友……也是同事。”
孙秀慧对她笑笑,“辛苦你了,昨天带她回来,还帮着来找我。回去吧,我们都回去,也别让星芸和她大姨担心了。”
“好。”明箬跑去开车,一路上又给陈星芸打了电话让她们回家等着,把车上贴着的罚单揣进兜里。
回去的路上,孙秀慧看着外面逐渐热闹的街景,又突然说:“待会……别提我去了桥边,免得她们担心,就说我在路上随便走走,就碰到你了。”
明箬点头:“好。”她顿了一下,又说:“陈星芸她……如果待会说了什么重话,您也别往心里去,她真的很担心您。”
孙秀慧嗯了一声,“我知道的,我的女儿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儿。”
从面包店打车回来,陈星芸根本就没办法待在家里等着,她站在楼下等着明箬的车,一见到车来了,停下后孙秀慧下车,她就跑了过去抱着哭,“妈!你怎么还搞失踪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想不开……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啊!”
孙秀慧叹气,“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只是想出去散散心,一个人好好想想,以后不会了。”
大姨在一旁克制着,忍不住也埋怨:“小妹你也真是的,下床出门也没声,你想出去走走就叫上我啊。”
明箬看着她们,想了想还是说:“先上楼吧?这会也要有邻居起床了。”
孙秀慧立刻给陈星芸抹眼泪:“对,咱们上楼。”
一家人发生这种事,能不张扬就还是别了,小县城不大,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也心烦。
回到家,孙秀慧和陈星芸又抱着哭了一会,大姨给所有人煮了面当早餐,让她们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