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直白的话术, 加上前面做的冗长铺垫, 不论谁看, 都会下意识觉得像是刻意在引出这个午餐邀约。
话不经脑问出来, 方润自己也感觉这样很冒昧和生硬,于是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唇。
好在裴洛没有过度计较她今晚的奇怪表现,非常利落地回答:“我明天上午有一个会要开,下午去实地考察,中午大概有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你觉得可以吗?”
方润自然可以:“嗯嗯,不会影响你的正事就好。”
裴洛:“不要这样想。”
方润:“嗯?”
她的尾音上挑,带着疑惑和不解。
裴洛:“和你共进午餐,对我来说也是一件正事。”
女人的嗓音低哑舒缓,像是悦耳的大提琴在慢慢弹奏,很是好听。
如果刚才方润还不能确定那是一句情话,现在再迟钝也应该觉察出不对劲了。
她小心而谨慎地冒出头来,受宠若惊地眨了眨眼睛。
之前不是没有幻想过裴洛对她说情话的样子,然而想象远远没有现实所带来的冲击感强烈。
就像是裹了蜜的鹤顶红,方润明知道它有毒,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捧起来一口一口吞掉。
她心神震颤,眼睛里细碎的光也亮了起来。
而刚才主动越线说了情话的人貌似没有要礼貌道歉的想法,甚至有闲情逸致的问她,计划好明天去哪家餐厅。
连午餐邀约都是临时想出来的,方润怎么可能会有细致的计划。
可邀约是她提出来的,如果告诉对方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有打算,好像很不像样子。
于是,方润有些慌张地开始头脑风暴,思考今天看到的路边餐厅有哪些是比较合适的。
然而不等她胡诌一个,手机里传来一声闷闷的轻笑,裴洛便主动报了个餐厅名。
“明天先去这家餐厅吧,离公司近一些,比较方便,如果你有其他更好的餐厅,我们可以下次再去。”裴洛温声说。
方润哪有什么更好的餐厅,对方既然给出了答案,她便连忙应声放弃挣扎和思考。
共进午餐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直到挂断电话,方润都些回不过神来。
她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界面已经回到了桌面,不过几秒,屏幕上方便弹出一个新消息提醒。
裴洛:
[早点睡,晚安]
[明天见]
又过了几秒,对方发来一个小白兔躺下睡觉的表情包。
方润忍俊不禁,这才有了真实感。
原本只是想要和裴洛通一个电话,没想到最后演变成明天的共进午餐,虽然有些意料之外,但这种感觉还不赖,方润心情愉悦地把手机放下。
一抬头,她和另一张床上的温染对上视线。
对方已经放下手机,双手肘撑着床铺,掌心托住下颌,静静盯着她,不知道已经有多久。
方润吓了一跳,刚和别人约好抛下温染过二人世界,转眼就跟冤种好友对上视线,她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不过,裴洛的声音对方应该没有听到,所以,她不需要这么心虚。
方润瞬间又自信起来,坦坦荡荡看向温染。
温染冷笑一声:“刚才是和裴总约着明天一起吃饭吧?”
“方润,你真的,我哭死,你居然见色忘友,把貌美如花的我绝情抛下。”
她泫然欲泣,戏精地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早在她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方润的自信便显而易见地开始消失,在对方虚假的呜咽声中恢复心虚。
随着对方演技拙劣的控诉声越来越响,方润忍不住下床扑过去:“哎呀,好了好了,你就让我这一次,以后我提前告诉你还不行吗?”
温染前倾埋胸吸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摸着她的手说:“那我勉为其难原谅你这次。”
方润:“……”
多少有些变|态了姐妹。
第二天。
和温染在滑雪场玩了一会儿,方润提前半小时打车去了裴洛发来的定位地址。
到的时候还不算饭点,餐厅里很空荡,她在靠窗角落坐下,安安静静等着裴洛。
对方估计是真的很忙,踩着??x?点赶到餐厅。
北城的风又冷又烈,呼啦呼啦往脸上刮,也把裴洛的发型弄乱了,使得那严谨冷静的模样被打碎,滋生出凌乱美。
四目相对,裴洛一边不急不忙将发绳解开,边朝靠窗角落这边走来。
她的长发在半空中划出凌厉弧度,经过方润时,后者嗅到了熟悉的洗发水气味。
“久等了,”裴洛落座后,重新把头发绑好,“临时有点事耽误了,抱歉。”
她没有晚到,按理说不需要道歉。
方润摇摇头:“没事,我也才刚到几分钟而已。”
说完,她看向窗外,就这一会儿功夫,又飘起细小雪花,道路两旁绿化带里堆着还未融化的雪,沾染上污泥变得灰扑扑。
“外面很冷,天气预报显示今天会持续降雪。”裴洛说着,目光平静而柔和地看向她,“小润,我们很久没有坐下来一起吃顿午餐了。”
方润转过头来,有些迟钝地转动大脑,努力消化对方话里的意思。
她发觉对方眼中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情绪,像是曾经隐藏在水底的某种物质,忽然露出水面,明显存在着。
朦胧的,迷醉的,飘忽的。
方润对这种情绪很熟悉,因为她曾经长久地这样凝视着裴洛。
电话果然讲不清楚,说不明白,只有真真切切面对面看着彼此,她才后知后觉笃定那些错觉其实并非错觉,而是她所想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