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宁还承诺,等农学手册写出来,她一定会让凌一的名字家喻户晓,让人人都知道是她造福大家。
等孟晚宁离开,凌一看向林漾,问:“你会不会责怪我多管闲事,若是所有人都吃得上饭了,这世间就乱不起来,我们谋逆的计划就难以进行。”
林漾摇头,姣好的面容上挂着平静的笑:“当然不会,我们需要的是兵马和粮草,其中粮草最为重要,乱不乱不要紧,有了粮,自然有人愿意为我们做事。况且,若是能首先让江源县境内所有百姓的粮食增产,那么即便不是我们自己的地,也能通过金钱买来粮食囤积,这和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
“况且,天下兴亡,遭罪的都是百姓,我们不也是百姓吗?若世间大乱,我们又怎么能轻易幸免?”
林漾说这话,凌一也能理解,她点头,但她深知,自己对人都没有多少认同感,更遑论林漾口中的百姓了。
只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是什么身份,该站什么立场,她明白。
孟晚宁是打算在凌一写农学手册的时候,就先组织一批衙役,先行接受凌一的教导和培训,然后让衙役们走访各个村子,亲自把农学手册的内容教给百姓们。
既然百姓不识字,那她们就直接从农学手册的作者这里学习内容,再教给百姓。
可惜,孟晚宁小瞧了这群吃着官粮的痞子。
首先,县里的衙役不是官,他们地位低下,不如吏员,工钱低不说,还可能会被上级扣减。在钱都不够吃饱饭的情况下,大部分衙役将刀挥向更弱者,也就是普通百姓。在征粮、收税、招役、抓捕的时候,衙役们就会通过各种手段欺压百姓,以获得好处。
这就导致了百姓面对官府里不算官吏、地位低下的衙役,却要低头弯腰喊对方“差爷”的情况,百姓们很厌恶也恐惧衙役,衙役们自然也得意于这种关系,在官府里感受不到尊重,他们到了外面就能作威作福。
江源县的衙役可不少,四百多人,加吏员一百多人,整个江源县官府就有大概六百人。这六百人若是走访各村去教授农务,人数够的,但他们不愿意。
笑话,以前都是百姓来讨好自己,现在自己要先学会知识,再去教导百姓,怎么他们还成先生了?好笑,百姓吃不饱饭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吃不饱也得先把朝廷的粮食给交上,交不上?交不上就卖地呀,地没了就不用交税了。
什么?地没了没饭吃?那去给地主家打工啊,租地主的田地,反倒给地主交钱交粮呀。
总之,吃不起饭的不是他们,他们才懒得学习之后再去教导别人。
就连孟晚宁以县令身份命令衙役,衙役们也有对策,他们装聋作哑,装傻说学不懂,他们本身也不识字,非得要凌一亲自来教学,那么势必也要跟随凌一下地,县里的治安谁负责?每天那么多犯罪的,谁来抓?衙门升堂还要人喊“威武”呢,谁来喊?
孟晚宁看着这些表面点头哈腰,内心十分看不起她的衙役,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她是想好好治理县衙的,可她却无人可用,触动了这些人的利益,她就算是县令,也无力使唤他们。
结果就是,凌一的农学手册两天就写出来了,她的效率高,但书由她本人送到衙门去,却被孟晚宁告知此事难以实施,因为衙役们不听使唤,甚至阳奉阴违。
凌一想了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衙门的衙役说白了也就是群空有力气的闲汉,他们大多数没有脑子也没有抱负,只想混天度日,除了部分有家室可能还会上进点,大部分都是只顾自己吃喝不愁。
这时候的衙门和未来的完全不是一个东西,相差甚远,凌一也不对他们抱有期待。
于是,凌一提出了一个想法,既然衙门的人使唤不动,那就由她这个农学手册的作者来亲自教导百姓们种地。
凌一打算先教会一批人,再由这些人去教更多的人,甚至可以把一些和农务有关的知识编成儿歌、口诀,供人传唱。
孟晚宁认为可行,只是她担心凌一此举会有危险,一个女子去到陌生村子,若是被人拦下,囚禁在地下如何是好?
孟晚宁从前是不知道女子在很多人眼里看来是生育工具的,但她自从上任江源县县令后,才知道,原来和女子有关的买卖、犯罪数不胜数,这些罪行令她愤怒,常常夜不能寐,那些人口贩卖的案子里,一大半受害者都是女人,她同为女人,如何能不愤怒。
凌一和林漾是孟晚宁为数不多的闺“外”密友,她不希望凌一遭遇不测。
凌一想想也是,人心最是难测,她出发还是得多一层保险才是。
于是,凌一先把农学手册交由孟晚宁,至少先让孟晚宁以官府身份公布这本书,至少在县城范围内传播,以后闹出事来,她也好有法可依。
并且,凌一不担心自己遇上麻烦解决不了,她怕麻烦打不过自己,跑去官府告状。故,凌一还从孟晚宁那儿求得一个农学差使的身份,以后若是她闹出事了,便可以说是受衙门差使,有了官府这一层庇护,闹事的人心里也得掂量一下。
孟晚宁本来还担心安排凌一农学差使身份这事会受到衙门里吏员们的反对,没想到,他们得知有人替自己去教授农务,高兴还来不及,甚至有部分人得知是一个女人替他们去,还抱有一点看热闹的心态。一些偏僻山村的刁民,有时候连他们这些衙役都敢打,凌一一个女人去了,只怕是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