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川崎市的路上。
“你是对的,伏黑。变了,真的变了,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红色长发的神明,不再像原本见面时那么肆意妄为。她眉眼间的愉快,轻松,只是把这个世界都当成一场无所谓的游戏的态度——荡然无存。
祈本里香面色有点阴郁,“葵大人身上一定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东京,又或者那群该死的咒术师,对葵大人做了什么?
伏黑甚尔面无表情道,“谁知道?”
他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象,语气有点心不在焉,“只要她不想告诉我们……就别主动去触霉头,这点道理你还是懂的吧,祈本?”
祈本里香厌烦地顶了回去:“不用你说。”
伏黑甚尔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不再说话,摆明了一副不想和小孩计较的态度。
乙骨忧太有点不安:“里香……葵大人她——”
祈本里香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侧过头和他咬耳朵,“没关系的,别担心,忧太……葵大人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她注意到他身上有点躁动,外溢的咒力被慢慢安抚了下去。
“我们只需要……等下去。”
黑发的年幼女孩,嘴角有着妩媚的小痣,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条漂亮的毒蛇。
“不管是多久,只要相信葵大人会一直一直——喜爱我们,就足够了。”
——但毒蛇渴求的只是她的神明的注视。
乙骨忧太轻声说,“可如果等不到怎么办?”
面对这句无意又尖锐的问题,祈本里香顿了顿,“忧太。你相信我吗?”
“……相信。只要是里香的话,我都会相信。”
“那么就这么坚信下去吧,忧太。”
穿着白色长裙,纯洁得如同美丽羊羔的女孩,在黑发的男孩耳侧一张一合着鲜红的唇,语气甜蜜极了。
“为了葵大人,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厉害,更加狂热吧。只要这样——”
“我们就永远是她喜爱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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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时节,水面上飘着几片枯黄残破的落叶。
叶子慢悠悠地晃游,居无定所,穿着白色高专校服的少年完成了任务,他婉拒辅助监督的同行,独自一人走到河边,蹲下,发呆。
他的视线里——水中的世界完全相反,颠倒,交错,混乱。
虽然长相极佳,但眼下一圈阴郁的青黑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让路人莫名不敢搭讪。
如果葵看到他,一定会露出吃惊的表情,除了抽长的身形和更加成熟的五官轮廓,黑发的少年和乙骨忧太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足足有七八分相似。
又或者说,他就是乙骨忧太。
不同世界的,已经成长到不可小觑的乙骨忧太。
“忧太……忧太……”
普通人看不到的视角里,黑色的,不详的,令人恐惧的咒力在熊熊燃烧。
庞大的,扭曲的特级过怨咒灵,惨白,崎岖的身形简直到了能遮天蔽日的程度。
它……又或者说她,缠在名为乙骨的特级咒术师身上,张开血盆大口,像是得不到满足的孩子一般对他喋喋不休。
“葵……葵在哪里……我想见她……葵……”
说到最后,她几乎像是一个孩子般委屈地对他发出了震得耳膜发疼的哭闹。
“葵!我要葵!忧太……!”
长着黑眼圈的少年伸出手,轻柔而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里香。”
只是简单的喊了她的名字,这只能让目睹到她真容的诅咒师吓得魂飞魄散的特级咒灵就安静了下来,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执着地索要一个答案,“忧太……葵……”
“她回家了。”
乙骨语气平稳,说着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看到里香又要不管不顾地发出哭闹的声音——
他加重了手上按压的力道,轻轻地开口,“听我说,里香。她不会回来了。”
你必须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我也一样。
“她。死掉了。”
最后这句不得不道出的真相,轻得就算砸在地上也没有一声半响。
名为里香的特级咒灵,呆若木鸡了一会儿,像是终于理解了黑发少年的意思。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咒灵的面容上汇聚成一线,滑落。
她嚎啕大哭:“……葵死掉了……葵死掉了!”
六岁孩童一般直白的言语里,是无比鲜明的痛苦。
乙骨的睫毛颤了颤,收敛了所有的情绪。
——可他连痛苦都难以表露。
第五十章
……灰暗的景观和建筑。
……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的太阳。
……鲜艳到让人生出一种即将要燃烧起来的错觉的红色长发。
……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布满了青紫色纹路的面颊。
……紧锁在她的眉眼里的痛苦和绝望。
她的身躯残破而沉默,满面满身都是干涸的血,宛如精致的陶壶表面布满了坑坑洼洼,深浅不一的红色裂痕,令人触目惊心。
红发的少女如同一只被太阳灼烧得血肉都被掏空了的红鸟,自高空中向下坠落,下坠,不断下坠,周围的景象都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模糊,如同不存在的幻境。
只有视野中心的那个少女是真实的,确切存在的。
她就那么无知无觉地砸向地面,却像是睡着了一般毫无反应。
“葵!!!”
是谁在喊,视野在剧烈地摇晃。
可不管如何着急地呼喊,喊得喉咙和鼻腔里都渗出了血腥气,也没能在空气中发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