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走过来不耐烦地说:“叫家属出来一趟。”
隔壁床的beta凑过来拉着她问关于自己妻子的一些问题,慕念被暂时?晾在一边。
她无所事事地等了一会儿,心里有点忐忑,因为她没有算得?上?家?属的人,连个陪护也没有。
她的朋友全在国外,并且大部?分都不知道她怀孕即将分娩的消息。
她自己也觉得这大概是一件不够光彩的事情,所以瞒着所有人独自承担这样的羞耻。
护士解决了五号床的问题以后重新把注意转到慕念这边。
她用公事公办的冰冷口吻问道:“你的家属呢?”
慕念用手撑着身体坐起来,动作有些艰难,没人帮忙,她的后背抵着墙,勉强支撑起上?半身。
“他们都还?,还?没到。”她撒了个谎。
因为护士直直盯着她的眼睛,让她觉得如果说是没有家人帮忙,就会显得?自己很可悲。
她清楚自己的可悲,但她不愿意让别人也认为自己是可悲的。
“什么时候到?”护士皱眉道,“老婆都要生了,还?没到?”
慕念抱歉地笑笑,“他们都很忙。”
护士没再说什么,又强调了两遍六点半下班之前来一趟,要签字确认很多东西,然后就离开了病房。
慕念坐在床上?,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呆呆地想了一会儿,无奈地拿出手机。
周围有人渐渐投来好奇又羡慕的目光,赤|裸|裸的羡慕。
那时候有手机的人都不太多,普通人甚至很少见过手机,这部?手机是她在国外买的,用了两?年多。
她先试着再给水浅打电话,现在才三点多快到四点的样子,不是午睡的时?间,也还?没有下班休息。
还是没有接。可能是在开会。忽然多出很多工作,开会一开就是一整天。
这种情况并不是完全不可能,慕念自顾自地给对方找好了理由,像是安慰自己一般。
她挂断电话,发现病房里很多人都看着自己。
因为什么。
因为她现在狼狈的模样,因为她临近分娩却只能一人承担,还?是因为她给自己的伴侣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她也觉得?可笑,就像一个不现实的笑话。
她又拨给自己的父母,拨的是家?里的座机,最小?的弟弟接了电话。
她的弟弟今年刚满九岁,很可爱的一个小?男孩,以前他还?更小一点的时候喜欢追着自己叫姐姐,叫得?甜甜的。
弟弟在那边脆生生地“喂”了一声。
慕念那边没发出声音,他疑惑地等了一会儿,好奇地问道:“是姐姐吗?”
很乖很乖的声音,听起来就是一个很乖很可爱的小朋友。
慕念听到他的声音心里软了软,柔声道:“宝贝,爸爸妈妈在家?吗?”
弟弟想了想说:“爸爸在家?,妈妈不在家?。”
他甜甜地撒娇道:“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慕念笑了笑,轻声安慰道:“还有一段时间,姐姐也要工作的呀,宝贝想姐姐了吗?”
弟弟软软地哼唧了两?声,“嗯,好想姐姐,姐姐快一点回家?。”
“好。”慕念顺从地哄道,“等姐姐忙完就回家?,好吗?”
“宝贝,去把爸爸叫过来好吗?”
弟弟乖巧地“嗯”了一声,“姐姐等一下。”
听筒里传来小朋友哒哒哒跑远的脚步声,慕念有点紧张,手心微微出汗,就连疼痛的感受也被此时的紧张压了下去。
脑袋麻麻的,心脏不规则地跳动。
她的父亲接到电话,弟弟在边上很开心地说是姐姐打来的。
在他的认知里,他很喜欢姐姐,所以很喜欢姐姐打来的电话,所以很开心。
“爸爸。”
“什么事?”她的父亲开门见山问道。
他一向是一个严格的父亲,对待孩子就像对待员工下属一样。
因此她的父亲不太?喜欢她,因为她是一个不太?优秀、甚至说得上差劲的女儿。
而且她是个omega,是一个很让他失望的omega。
慕念踌躇道:“我现在在医院。”
父亲没说什么,只沉沉地“嗯”了一声,听起来很冷淡,没有太?多情绪。
就像等待下属报告情况一样,他的态度很无所谓。
而他越是这样,慕念心里就越是没底。
她快要哭了似的小声道:“您能来一下医院吗?”
她的情况或许不太?好,所以需要家属签字告知情况。
她的父亲冷漠地问她:“你有什么事。”
命令的口?吻,高高在上地否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慕念羞愧地默了默,“我有点事情.......”
她的父亲冷漠地等着她往下继续说。
“我好像,我的羊水破了,现在在医院,好像要——”
“不用和我说这些事情。”她的父亲忽然出声打断她。
他不喜欢听身边的人讲这种事情,他的生活充满商务谈判、国家形势这一类高端的东西,像女人分娩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有些不堪。
“你有什么需要,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他说。
慕念听到这句话,猜出他想说的下一句。
“不用回来了,别和外面的人说我们认识。”
他大概会给她一大笔钱,用来买断他们之间的关系。
慕念听到他果?然这么说,沉默了很久,她的父亲也跟着她一起沉默,耐心地等在电话另一边。
“我其实只是......”她哽咽了一下,“医院让家?里面来人,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