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调轻如羽毛,小心翼翼里藏着些渴望与讨好。
她不想要慕念离开,她想要她们永远这般幸福。
她拥有足够生存的钱,也在这座城市拥有足够生存的空间。
物质条件算不上阻碍,真正的麻烦只有慕念。
“小鱼还没有上户口。”慕念找了个借口。
“我也不想的。”她说。
她将自己的女儿拉出来当做理由。
黎华试探着说:“小鱼可以上到我的户口上?来。”
“念念也可以。”她说?,“我只有一个人。”
她这?么一个人很多年了,从来没有过让其他人加入的想法。
慕念却拒绝道:“不行?的,我们没有正当的理由。”
两个omega的关系,不被社会不被政策认同,她们没有办法结婚,没有办法真正在一起。
黎华没再说?什么,只是有点受伤地敛了敛眉。
“那你要去吗。”
这?是一个早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
慕念轻轻地“嗯”了一下。
“爸爸妈妈也想我了。”慕念说?,“我就去看看他们。”
“嗯。”黎华低下脑袋,“什么时?候去?”
“水浅约我在明天。”慕念回答。
“小鱼也要去吗。”黎华问?。
“嗯。”
“但是她还这?么小,前几天她还咳嗽。”黎华说?,“我可以在家里陪着小鱼。”
“水浅和爸爸妈妈都想看看小鱼。”
于?是黎华也没再说?什么,气氛沉沉的,她们谁都不说?话,疲惫又颓靡地并肩坐在一起。
许久以后,黎华打破沉默,“明天什么时候去?”
“早上。”慕念回答。
黎华坐得腰有点酸,于?是站了起来,撑着腰走了两步,哒哒地走在没有铺地毯的地板上。
“早起吗?”她明知故问?道。
“嗯,早起。”慕念说。
她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早起过了,黎华是怀孕的omega,又脆弱,又要比别的omega需要更多的睡眠。
她夜里要起来很多次,医生说?是宝宝压迫了妈妈的其他器官,妈妈的生存空间变得狭窄并且艰难。
即使是黎华也觉得怀孕很难,她现在每天都没什么胃口,这?几个月一口气瘦了有十斤。
睡觉大概是唯一一件能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的事情。
晚上?两人的气氛很沉默,之前快乐的事情做到一半没做完,到现在大家都沉默地避开这件事情不谈。
有什么隔阂出现在两人之间,黎华不喜欢这?样?忽然的变化。
夜里她们依旧共枕而眠,黎华怎么也睡不着,慕念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黎华转过身,侧着身体,静静地注视着慕念的脸。
一张安静的脸,这?脸上?曾经出现过很多不同的情绪,委屈的难过的,开心的愉快的。
她以为她们已经在一起了,其实不是这?样?的。
她害怕慕念离开,害怕自己再次变成孤单的一个人。
她还有不到六个月就要生了,她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医院。
就像她最初见到的慕念那样?,孤苦伶仃地躺在单人病房里,洁白?的床单与洁白?的天花板衬得周遭沉默得突兀。
她一整晚都没睡着,明明孕妇需要很多睡眠,明明她平时一上床脑袋沾上枕头就会犯困。
但她失眠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慕念特意调的闹钟响起,闹钟铃声是一首古典钢琴曲,小时候父亲的葬礼放的就是这首曲子。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时?候她的年纪很小,相关的记忆也都被埋进了深深的尘埃里。
可是这?首曲子一响起,她自然而然地就想了起来。
慕念晕晕的好像没有听到闹钟铃声,黎华探身将她的闹钟关掉。
忽然的寂静,半分钟后慕念忽然爬起来,半跪在床边,问?她闹钟是不是响过。
黎华平躺在床上平静地仰视着她,回答说?自己没听到。
慕念俯身去拿手?机,点开看闹钟已经被关了,时?间刚过一分钟。
没有迟到,她慌慌张张起床穿衣服。
而黎华就这?么躺着看着她,她以前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闹钟一响就干脆利落地爬起来。
以前的慕念睡到中午十二点,黎华来叫她的时候还要哼哼唧唧地赖一会儿床。
“念念。”黎华在她忙来忙去地收拾自己时?叫她。
轻轻的语调,又温柔,又有几分委屈和脆弱。
慕念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边洗脸一边从卫生间跑出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听起来就像一只活泼欢快的小鹿。
“怎么了?”
黎华看着她那张素净的脸,她暂时?没化妆,特有一种粉黛未着的美感。
“念念还要回来吗?”她望着慕念这?么问?。
慕念心头一跳,脸色稍微变了变。
“阿华怎么会这么想?”
“可是念念很开心。”黎华说。
比和?她在一起的任何一天都要开心。
慕念滞了滞,看样?子似乎在想说?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只是有点紧张。”
紧张与兴奋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黎华还是能够分清楚的。
但她没再多说?,重复问?了遍:“念念还要回来吗。”
“当然要回来了,阿华,你不要多想。”
黎华坐起身,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有多想。”
是她表现得太过急切,任谁都能看出来。
“念念很喜欢水浅。”
这次她没有问,只是这?么说?,陈述事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