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汀雪坐在椅上,翘着腿。
女人一身白色套装,领口微敞,脖颈有细小珍珠点缀,衬得天鹅颈洁白修长。黑眼红唇,乌发披散,发梢打了卷儿;手里拿的明明是卷起的晚会节目单,却优雅得像持一把雪白翎羽的丝绸小扇。
宋汀雪抬头,视线在荀烟身上徘徊,最终评价:“穿得像个木乃伊。”
荀烟轻轻笑:“我就是一个小乞丐啦。”
宋汀雪无由来地想,盲女是乞丐,七九是乞丐。荀烟可不是。
瞥一眼舞台上莎乐美华丽庄重的服饰,宋汀雪再说:“莎乐美的扮相更适合你。”
“莎乐美是主角——当然是留给她们戏剧社的社员扮演。”荀烟小声地说,语气知足,“我能演到女二,已经很开心了。”
宋汀雪抱着手臂,漫不经心应一声。“行吧。”
周围已经散场,师生有序离开。经过时,有人好奇地看过来,在瞥见宋汀雪的一刻,又识趣地打住。
荀烟拉着宋汀雪去舞台后方更衣室。
隔着更衣室的门,荀烟手忙脚乱地换衣服,又插声问:“宋小姐,您、您等下还有时间吗?你还要去工作吗?”
宋汀雪站在门边,单手划着手机,“你有什么事情?”
荀烟:“我可以邀请您去我的寝室吗?”
宋汀雪默了几秒,收起手机。
“可以。”
*
走出学校礼堂的时候,四周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雨点虽小,但很细密。
夜色下,荀烟变戏法儿似的摸出一把长柄伞,撑在二人头顶。可惜,荀烟比宋汀雪足足矮了半个脑袋,把伞举过面颊,居然还是会打到宋汀雪。
在第二次把伞面盖到宋汀雪的时候,荀烟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
“对不起!!!”
宋汀雪似乎叹了口气:“我来撑伞吧。”
“好、谢谢您,”荀烟小心翼翼把伞递过去,又小心翼翼问,“嗯……宋小姐,我可以挽您的手吗?”
“……可以。”宋汀雪撑着伞,看一眼她,淡然道,“荀烟,你以后不要用‘您’称呼我了。我不喜欢。”
荀烟挽着她,木讷‘哦’了声。
校园很大,从礼堂到寝室楼的路有点儿漫长。夜色如雾,雨点打击在水坑上,激起些许水花。
宋汀雪走得不疾不徐。
荀烟忽而出声问:“宋小姐,您……你觉得,我刚刚在台上,唱歌好听吗?”
宋小姐很少夸人。但此刻却由衷说:“很好听。”
空灵婉转,像山谷鸟儿的低吟。
“那……”荀烟鼓起勇气,“那我给您唱一首歌吧!”她笑着说,“从礼堂走到寝室,正好是一首歌的时间。”
破天荒地,宋汀雪没异议。
荀烟于是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Let me... ”
“Let me hear the sound of your heartbeat on my toes, ”她清唱,声音柔软,“Let me touch my ear on your chest... ”
让我踮起脚尖,听听你的心跳声。
让我把耳朵,靠近你的胸膛。
“It rains cats and dogs, I’m a little soaking mouse, here wet with a blanket of rain, and I dream of you. ”
天空倾盆大雨,我是雨中四处逃窜的老鼠,全身湿透。但此刻的我,依然想念你。
“... Can you hear the rain above, it sounds like a tiny march of angels... ”
你能听到屋顶的雨声吗,好像天使经过时轻微的脚步声。
“Please don’t leave me here just watch me dance... ”
请你不要留我一人,孤独地起舞。
“Pointé passé fouetté. ”
翩翩起舞。
“The world is a dream in rain, the splashes of water shines don’t you see?... ”
世界是一场梦中的雨,飞溅的雨水闪烁如光。
“And I’m dreaming of you. For ever and ever. ”
我依然会爱你,会想念你,此刻、以后,和永远。
一首不长不短的歌,被荀烟掐准时机,走到寝室楼下的那一刻,正正好停顿住。
荀烟收了声音,忽然一蹦,跳到楼前的屋檐下。
寝室楼前,灯火通明。
“宋小姐,这首歌叫Fish in the pool,《池鱼》。”荀烟给她介绍,又问,“好听吗?”
宋汀雪移开视线,自始至终没什么表情,“还可以。”
宋汀雪的反应好平淡,荀烟也不气馁。荀烟今天实在太开心了,整个人像站在云上,从头到脚飘飘然。
她带着宋汀雪回到寝室,许愿恰好不在。荀烟打开沙发旁的冰箱,拿出一个玻璃碗。
碗里是冰沙质地的甜品,澄黄色,晶莹剔透。
荀烟端着碗:“宋小姐,这是我做的芒果西米露,请您喝——”
宋汀雪只恹恹说:“我不吃芒果。”
“……”
荀烟立即把玻璃碗挪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宋汀雪不在意地说。
她起身,退开几步,从随身的晚礼包里拿出一个礼盒。
那是一支梵克雅宝的腕表,“巴黎浪漫之桥”。
宋汀雪看向女孩。
清冷的眼尾压下,唇角却稍稍勾起。
“荀烟,十七岁生日快乐。”
*
送走宋汀雪后,荀烟看着礼盒,把手表盯出一个窟窿洞,磨磨蹭蹭不好意思戴。
她坐在书桌镜子前,看台灯的光线在表盘的情人桥上流连,机械指针滴答滴答地响。
可还没放空多久,就被许愿一个电话又喊到教学楼。
“烟烟,你人呢!?说好了晚会之后天文台Girls’ Night的,你人跑哪儿去啦?——所有人就等你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