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里,君彦己慢慢消失在雨雾。
宋汀雪问:“现在和君彦己很熟?”
“没有……”荀烟说,“就是普通学员和导师的关系,而且,而且我也没有说谎,就是园区停电了,她才来借浴室……”
“怎么非得找你借?”
“宋小姐,君度老师让我照顾君彦己的时候,您明明也在现场。”
宋汀雪不说话了。
车内针落可闻。
荀烟背对宋汀雪,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通过脊背的触感,稍稍体会宋小姐的情绪。
宋汀雪的力气渐渐弱下。
终于,她松开荀烟,把手机丢还给她。
荀烟缓了一会儿,拿回手机,眼角余光一瞥,阿拉斯加头像的人还留在屏幕上。幸好没删,荀烟想。
也许宋汀雪是怕君彦己向君度告状。
宋汀雪用电话叫回了司机和助理。
轿车启动时,宋汀雪揽过荀烟,轻轻梳理她稍乱的头发,温柔说:“别和她走得太近。”
“……好。”
看她温顺,宋汀雪拥了拥她,“综艺结束,你们各奔东西,此后再也不会有交集。小栀,不要把精力投入无用的社交。”
荀烟听着,应了一声,“我明白的,宋小姐。”
宋汀雪终于满意了。她垂下眼,好似才意识到荀烟出门匆忙,穿得单薄,便脱下皮草外套,搭在她肩上,“不要冻去。”
“……谢谢。”
轿车四平八稳行在路上,窗外光怪陆离。雨点淅淅沥沥,模糊了远处的人声。
车水马龙,星星点点,让荀烟恍然回到半年前,某个摩天大楼的夜。
那是《荆棘鸟》上映的三周年,荀烟与宋汀雪和解了有一段时间,整体相安无事。
荆棘鸟剧组公事直播,另一位主演路语冰却缺了席。
这三年路语冰隐隐有淡圈的趋势,对外给出的理由有很多,众说纷纭。但荀烟知道,当时荆棘鸟之后,路语冰家里亲人去世,疲于处理后事,日夜颠倒,心理压力巨大,换上了轻微的抑郁症。
等她从老家回来,电影上线,却有很多做不到人剧分离的网友隔着网线对她进行谩骂。
路语冰戏龄不短,却一直不温不火。荆棘鸟之后,她如愿红火,但是……
被扒得体无完肤。
她没有后台撑腰,公司也是小作坊,根本护不住她。出席演出出言不逊、小号言行举止不佳……
那段时间,就算她路过刷条帖子,都能被恶意曲解。
没有一个人经得起这样的审视。
除非脸皮够厚,或者藏得够深。
铺天盖地的谩骂里,假的也变成真的。
等荀烟发觉,路语冰的抑郁症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
路语冰会在电话里,一边叫她“小岛”,一边隐忍地哭泣。
原来路语冰也走不出那座小镇。
无数夜深啜泣,她们交心。那时的路语冰太脆弱了,什么都向外说。
荀烟倾听,偶尔回应。
“小岛……”路语冰说,“其实,我还是有些担心你。你这些年,还跟在宋二小姐身边吗?”
“……嗯。”
“你还喜欢她吗?”
“……”
那个靠坐在摩天大楼顶层夜里,情随事起,荀烟说起Z城的事情。
她换了一种方式说出来,用了不同人称。但表达里的情绪很浓,悲哀,劝诫,不知所措。和路语冰异曲同工。
荀烟拿着手机,坐在落地窗边,看夜色车水马龙。
正说着,却是,一杯冰冷的红酒浇头而下。
宋汀雪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身后。“小栀,你把从前Z城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路语冰了?”
“我……”
却来不及反应,宋汀雪揪起荀烟湿漉漉的衣领,把人压在地上。
手机摔在一旁,路语冰的声音逐渐模糊不清。
荀烟怔怔地抬起眼,“宋小姐……”
屋内漆黑,只在室外有光。A城夜景不休,斑驳陆离的色彩照在宋汀雪面上,勉强映出一片清冷。
但当那些光亮触及她漆黑的瞳仁,便被尽数打散,消失不见。
宋汀雪的瞳孔,幽暗如夜色。
宋汀雪不由分说按住荀烟,掀开衣摆。
电话里,路语冰隐隐约约地唤她;“小岛?……”
荀烟挣扎着要去拿手机。宋汀雪见状,却笑:“不用挂断,就让你的朋友好好听着。听你那些……混乱又失控的嗓音。”
话音落下,她用力,捉紧荀烟脚踝,几乎把人对折。
荀烟咬着牙:“为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宋汀雪压制她,“你们在剧组,戏里戏外拥抱太多次。小栀,我让你们离远点,是你不听话。”
“可是她……”
“没有可是。”
荀烟不知道那晚最后是怎么过去的。只记得午夜清醒,她去捉手机,浑觉电话仍未挂断。
几个小时的通话让手机变得好烫。
看着无声的手机,荀烟眼角滑落一滴泪。
一只冰冷的手从身后绕过来,轻飘飘挂断电话。
那晚之后,荀烟的手机里录入了宋汀雪的指纹。
荀烟丢掉了和路语冰的联系。不敢面对她,也害怕宋汀雪再做出什么过分的。
可她不知道,那天后,宋汀雪居然在路语冰身边也安插了人员。
说是照顾,其实是监视。
而再次看到路语冰的名字,是荆棘鸟剧组里有人传言,说她抑郁太重,试图轻生,好在被救了回来。
“……宋小姐,这是真的吗?”
看到消息,宋汀雪只哼了一声,“如果没有我的人去救路语冰,她会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