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烟打断:“松手。”
“荀烟!”
“松手。”
宋汀雪眼睫颤动,像是被激了一下,忽而伏在荀烟胸前,急促地咳起来。她咳得面色潮红,眼里都是隐忍,双肩收缩着,整个人如一片纸蝴蝶,脆弱易碎。
宋汀雪半捂着唇,抬头盈盈一眼,把荀烟看得几分心悸。
就是这么一愣,给宋汀雪捉住了机会。
她不顾一切地圈住荀烟肩头,柔软的前胸蹭着她,敞开的病服领口露出一片瘦削的锁骨。
那锁骨平直而流畅,深陷的颜色透着薄红。
她靠近荀烟,在她耳边伸出舌头,飞快舐过她的耳垂。
“荀烟,你说得对,相爱就是相互驯服。”宋汀雪十分急促地说着,“我无法驯服你,那么现在……”
失序的气息带起些许喘动,病服下妙曼身姿若隐若现,又不断起伏。
宋汀雪轻捧着荀烟的脸,扬起湿漉漉的视线直视她,在她身前迫切地哀求:
“荀烟,来驯服我、驯服我吧——”
第40章
宋汀雪话音落下的刹那, 荀烟按下门把手。
背部猝然失去支撑,两个人冲撞出病房,在一众错愕的目光下跌倒在走廊。
众目睽睽, 宋汀雪愣在荀烟身上,长发凌乱, 衣衫不整,有些不知所措。
荀烟冷脸扶起她, “宋汀雪, 能说出这种话, 看来你已经病到疯魔了。”
“我……我确实病了,疯魔了。”宋汀雪顺着她的话,抬起脸,带着点讨好的笑。
“荀烟, 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碰过你了……”她刻意剥开病服, 贴上来, 轻声呢喃, “我想你,想疯了。”
荀烟看着她, 仅仅看着她。
她的小栀眼底无光,神色冷漠又陌生。
“宋汀雪,我对你好失望。”
*
应当说, 荀烟对宋汀雪早就失望了。
二十岁破碎的水晶球、烧毁的书, 二十二岁摩天大楼残酷折磨。
但宋小姐从不知回返,拉着荀烟那颗不断沉浮的心,摇摇晃晃。
每当荀烟以为自己失望透顶, 宋汀雪总能勾着她再次下坠。
——分别几月, 到宋汀雪口中成了“几个月没碰过你”。宋汀雪这样追赶她, 到底是在怀念荀烟本身,还是在怀念那个小猫一样乖巧的床伴?
答案不言而喻。
甚至于,现在脆弱哀求的宋小姐,也是荀烟不乐于见到的。荀烟宁愿她恨她、怨她、报复她,都好过这般不要脸皮地贴上来。
宋家二小姐最鲜明的特征,矜贵、傲慢、自我、嚣张,在一瞬间如泡泡幻灭,消失不见。
荀烟不乐于见到这种局面。
她倏然想到宋折寒曾说的,“爱意会让人面目全非”——荀烟无法接受失去自我的自己,但也想不到,当看到宋汀雪在面前疯魔到血肉模糊,她竟会更加难受。
还不如就断在国内,让病房外那一支白色蔷薇,作她们的最后一面。
*
回到平房,荀烟把自己封锁在房间,整整一周。
分明与宋汀雪相处于同个空间,却似间隔时差,相望一眼,荀烟拿面上的疲惫和冷漠,掩盖心里的回避,并以此搪塞宋汀雪的所有接触。
宋小姐阳春白雪,撩拨之余也要拿起画笔,平房堆满她的画作,都是景和植株,从未有人。她偶尔画画,偶尔又在露台小憩,初秋的风渐冷。荀烟都不再在意。
荀烟早出晚归,继续当她的好好学生。
商科的本质是“资源”,这是她前些日子写作业时悟出的道理,事实证明也并没有错。一到项目协作,MBA班级里几个身份显赫的人物炙手可热,背后没人脉的必定无人问津。天下熙熙为利来,天下攘攘为利往;人性趋利避害,无可厚非。只是看到课程里对比如此鲜明的投票,又难免唏嘘。
看着自己遥遥无期的进度,荀烟转着圆珠笔,唉声叹气。
一张精致请柬却递到面前。
开头:“尊敬的荀烟女士……”
是Vanilla Class展会邀请函,时间三日后,地点在纽约。
麦格双眼放光看着她:“荀烟,你怎么从来没提过你是Vanilla Class的代言人!?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你是傻子呀!!!”
盯去两秒,荀烟傻呆呆地接过请柬。
荀烟签下Vanilla Class近一年,只在官宣那会儿有点动静,之后再无活动,仿佛只挂了个名,尔后名存实亡。
一张金灿灿的请柬,能邀请她去纽约,也让她在课堂里忽而亮眼起来。
Vanillia Class——蓝血中的蓝血,顶奢里的顶奢。荀烟鲜少以其代言人的身份出席活动,别人听得个名字,认不清楚人。此刻,班里的小商人们一窝蜂地来,都说自己有眼无珠。
几秒从乞丐变成百万富翁,其中的虚浮感让荀烟不自在。
但不管怎么说,她的协作作业以这种方式完美组队了。
那天她在图书馆忙到下午,勉强给作业拟了个雏形。整理完资料,开了点儿窗,清风入室,打散这半天的浊气。
荀烟静静靠在窗边,两只手屈着枕着头。
窗外,洛杉矶的初秋美丽如画,雨后天晴,枫叶独立,山红似火。
闻着清风,荀烟逐渐犯困。
上一次在图书馆为学业拼搏是什么时候?
荀烟有些不记得了。也许是本科大一,刚入校,什么都新鲜,拿到教材啃了一半,处处是笔记。
那个时候,宋汀雪还会来学校看她。
常常身边同学都离开了,荀烟低头写字,再抬头,恍然发现对面坐着的换了个人。
由平平无奇的某位同学,换成了心心念念的宋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