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弟子向玉初淮行了礼,又窃窃地私语了两句。
“怎么总觉得,还有个人啊。”
“嗳,似乎,就在初淮长老身后……”
所幸玉初淮在弟子面前还是有些架子的,挥挥手,就将他们打发了。
四下无人之时,玉初淮突然转过头来,悄声问:“师姐是受伤了吗?”
“没有。”林元枫道,“怎么这样问?”
“可是凭你的本事,不至于要人掩护啊。”
“……只是看见你,想来与你说说话罢了。”林元枫勉强放缓了语气,“到底,都这么久没见了。”
玉初淮低了低头,似乎很是赧然,还真信了这话。片晌,忽而又道:“说起那魔物,行踪实在诡异。不过好在昨日她又现了身,其他长老虽未将她抓住,但也叫她受了重伤,近期应是不会出来作祟了。”
“哦?”她顿了顿,“这是怎么回事?”
“西平雁门,你应该还记得罢,虽然里头的弟子不过二十余人,是个小门派,但它的宗主却与荣溪长老是莫逆之交,她常去那儿指点里头的弟子。”
玉初淮说着,拨去了身前高树垂下的枝条,领着她往更幽深的路走去。
“昨夜那魔物突袭雁门,正巧荣溪长老也在,便传了急令给我们,要我们去相助。我去的迟了,但好在也看见了那魔物的模样。”
他皱起眉,形容道:“银发,红衣,原身是头狐狸。这样强的魔物,我也是头一回见。连荣溪长老都差点被她给活吞了,现在人正在雁门那养伤,对了,无荒师兄他……现在也在雁门。”
这小长老人是有些呆,但显然知晓二人之间的猫腻,说到这犹豫一瞬,小心翼翼地往后瞥来一眼,试探地问,“师姐要去看看他吗?”
“不去。”林元枫淡淡的。
玉初淮讨了个没趣,悻悻道:“好吧。”
长路漫漫,走了不知多久,四周越发沉寂,连屋舍楼阁都看不见几座,唯有树石嶙峋。一方冷月凝在夜空中,被幽谲的云遮住大半。夜鸟游过,这儿竟连灯都没点一盏,黑惨惨的,僵滞住了一般。
又往里走了数步,眼前蓦然跃出一座祠堂似的屋宇。借月光定睛望去,门楼高大庄严,额枋透雕精细,两头对称,一板一眼的规整。
玉初淮停下,掉过身看她,手上那提纱灯朦朦胧胧照出了她的轮廓。
“那剑如此古怪,师姐是要用它来斩杀这魔物吗?”
“嗯,当然。”
“那么她身在何处,你也知晓?”
“知晓。”林元枫喉咙一紧,慢慢道,“就在司幽鬼域里。”
玉初淮却叹了口气:“我们也知晓这是司幽鬼域出的魔物,就是不知她究竟在哪个方位。鬼域这样大,搞不好就会深陷其中,故而我们才迟迟未动。”
他恳切地看着她,劝说,“师姐,你也千万不要鲁莽啊。”
林元枫只道:“我自有法子。”
“既然师姐你有法子寻到她,为何不与我们一同前去?也省得危险。”
“因为你们一进去,她就逃了。”林元枫寒声解释,“司幽鬼域里到处都是她的耳目,你们大张旗鼓地接近,她一觉察到不对劲就会逃走。”
只有自己可以。绥狐只对她不设防。
“这样啊……”玉初淮皱了下鼻子,欲言又止,仿佛还有许多话要问。
但出于信任,加上她的态度又有些冷冰冰的,踌躇片刻,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他手腕一转,将握着的纱灯递给她,示意她接过:“我就外头候着,师姐你进去吧。”
林元枫却幽幽看着他,不动:“你不进去吗?”
万一这禁地里有什么防备的机关,她一个人不留神折在里面了怎么办。
“师姐说笑呢。”玉初淮道,“它不是认主的么,一向只有你、时毓长老、临淮长老还有无荒师兄可以进去。我要进去,那得强闯了。”
林元枫这才稍微宽了心,接过纱灯后就径直往这座屋宇走去。
推开紧闭的大门,才踏过门槛,就听“砰”的一声,那两扇门竟自己关上了,震得她脊背一僵。
“啧。”
林元枫舔了舔唇角,将手里的灯笼抬高四下望了一圈。高墙森严,直挺挺地竖立在周围,笼成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
正对着她的那堵墙上却挂有一幅墨宝,写有“唯道无形”几个酣畅淋漓的大字。平纹白绢下方盖着红印,仔细看,并非某人的名章,而是一枚玉珏模样的图腾。
沉吟片刻后,她探出一指,轻轻按向了这枚图腾。不料手刚放到上面,竟觉有股力量绞住她指尖,将她整个人强行吸了进去。
天旋地转过后,待缓过神来,只见眼前华光璀璨,仍有高墙将她围困其间,只是墙上却被挖出许多方方正正的石龛。龛室里放的却不是什么牌位神像,而是数件琳琅珍奇的宝物。
不过她对这些宝物不感兴趣,视线扫掠,很快停留在了斜前方的一个石龛上。
她呼吸微滞,不再耽搁,直接飞身上前,袍袖挥动间,五指轻轻扣在了龛室里那把长剑的剑柄上。
森冷,阴寒,如冻硬的冰在掌下裂开。
她叹息,抚慰似的在其表面摩挲了几下,倏地拢指握住它,而后用力往上一抬——只听铛然一声清脆的金石摩擦音响起,长剑竟就这样被她拿了起来。
林元枫见状,总算露出了点轻松的笑意。
其实直到将这剑拿起前,她都是很不确定的。
昔日妙玄圣人玉袭明因过度干涉人间而失了控制堕为邪魔,她腰间那把斩杀了无数凡人的剑也随之魔气缭绕,成了把威力通天的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