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钟良颔首:“有心了。”
让云嫂将画收起,桌暂且不收,今日得闲还要再画。
一行人进了屋,午饭已经在准备了。
徐钟良给岳子临打了电话,说是温寄言来了。讲了几句,他挂断电话,说:“他俩去餐厅吃饭,中午不回来吃了。”
温筠鹭听后淡淡一笑。徐钟良的几位徒弟都怵温寄言,往常若是温寄言和她一同来,他们大多避着,即使在场,话也会变得很少。
于是也不用等外出那两人,做好就可以开饭。
原是准备晚饭做的丰盛些,云嫂看温寄言来了,想去再买些菜回来。
温寄言拦她一拦:“不用了,我也没多少时间,吃完就得走了。”
只好用冰箱里剩下的食材费心做,掐了道新鲜的蟹粉狮子头出来。
桌上几人不多话,吃完,温筠鹭送温寄言出门,一直走到那红雪松下。
湖泊泛着波光,鱼鳞一般。
秦柯去把车开过来,温寄言望着这湖,沉吟片刻,道:“昨日你妈给我打了电话,虽然没有明提,但话里言间,还是不希望我来见你外公的。”
温筠鹭静默。
“她给你打电话你就接,不过注意点,可千万别让她知道了。”车缓缓驶过来,温寄言看了眼车子,又感慨,“你外公也快八十了,说实话,这样的日子也不多,你好好陪他,逗逗他,免得以后回想起来......”
顿了顿,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哪天徐钟良要是就这么走了,到底是血亲,又这么惦记着他们,若是没有好好陪伴过,只怕会后悔。
温筠鹭无奈叹道:“我们俩父女还真是,做贼都没这么小心。”
“体谅下你妈吧。”温寄言说完,秦柯就把车子开到了跟前,推门下车,替他将车门打开。
他跟他说了句:“先不去大会堂,去一趟许书记那。”而后拍拍温筠鹭的肩,不再说什么,只沉沉叹一声。
温筠鹭看着他上车离去,未动。
静立许久,闻到一股墨味。
低头,是画桌上墨迹发出来的味道,很稠一团,没干,纯粹的黑。
应是刚刚收墨砚时不小心漏出来的。
她肯定是能体谅母亲的恨。
为了一盒佛龛抛妻弃子,人到中年才幡然悔悟,任谁都是不能轻易原谅这样的父亲。
但外婆已经病逝,外公年岁也高,是非对错,再争执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
小待两日,周日中午又坐飞机回江城。
温筠鹭惦记着木通,到公寓取了车后就匆匆开往周枫住着的昆山文境小区。
没上次那么轻松,路堵,近一个小时才到。
开车前她给周枫打了电话,确认人在家才去的。
这耽搁一个小时,也不知人还在不在。
登记完进小区后,找到对应楼号停好车,她边给周枫打了电话边坐电梯上楼。
通话过了半晌才接通。
周枫笑问:“温教,已经到了?我还想把木通送下楼的。”
“嗯,我来接吧,已经在电梯里了。”
“好,你上楼来就行,不过......”她语调懒懒,突然一顿,这才复又笑道,“我未婚夫在这呢。”
温筠鹭微怔。
然而,“叮——”
电梯已经到了。
她站在电梯里,蹙眉。
周枫还在那头开着玩笑:“要是尴尬的话,我让他躲起来?”
温筠鹭回过神,迈出电梯:“不用。”想了想,淡笑说,“太失礼了,我正好也见见。”
来到门前,按了门铃。
开门的是周枫,一身棉质家居服,上衣袖口呈喇叭状,露出一截白皙小臂。
笑吟吟地招呼她:“温教,今天有空,进来坐坐。”
温筠鹭点头,目光越过周枫背后,看向了那正在客厅逗羊的男人。
与想象中斯文讲究的文职形象不同,寸头背心,卡其色工装裤,一身的腱子肉,不过脸嫩眼长,很显年轻。
觉察到他在摸木通的耳朵,温筠鹭眯了眯眼睛。心里罕见的不舒服。
有种私人领地被冒犯的不悦感。
不过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木通。”
一听见她的声音,本来乖乖嚼着饲料任摸任薅的木通抖了抖身子,白云一样,快速跑到玄关处顶她。
“还真黏你。”周枫顺势摸了它一把,弯腰,从鞋架上挑了双拖鞋给她,“换上呗,我去做下午茶。”
温筠鹭换好鞋,客厅里的男人大喇喇坐在沙发上,看过来,和她对视一眼,笑问:“您就是,温教授吧?”
“不是她还能是谁?”周枫随意介绍了句,“卓元思,你叫他小卓算了。”
温筠鹭只浅淡抿了下唇。她发现,周枫都有和她认识的人讲过自己,只是不知是怎么说的。
这边木通好久没见人,还在热情地拱着自己。
温筠鹭摸摸它的头想把它推开,谁知这羊头一转,往一个开着门的房间跑去。
“啊,那是我书房。”周枫倒淡定,也不去追,径自往客厅旁边的厨房走,步调散漫,半点没顾忌道,“温教你去看看它,别让它把我书啃了吧。”
温筠鹭:“......”
“喂,我都没进过你书房呢。”卓元思也起身,不过是跟着周枫进了厨房,嬉皮笑脸的,“我要吃虾饺,再给我煮碗面,不许放葱放辣椒,我要盯着你。”
周枫踹他一脚,冷笑:“滚,自己做。”
两人动作熟稔亲昵得很,看起来感情很好。
周枫现在,确实是过得挺不错。
温筠鹭垂眸,进了书房。
木通正嗅着门旁一盆金银花,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