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上来的时候,整整齐齐地叠在奶白色的骨瓷餐盘里,还加了香草贴边,像模像样。
“尝尝。”周枫对她道,“随便做的。”
温筠鹭笑笑,赏脸品尝,顺带点评几句:
“这个口味正好,入口很绵软,和店里差不多。”
“……这个太甜了,喏,巧克力层铺的太厚。”
“有点酸……但还不错。”
“里头是不是加了黑松露?我不怎么爱吃这个。”
周枫一一回应,她吃得倒不多,可能胃口全在做这些的时候耗尽了。
吃了两块蛋糕,就不再动手去拿。
边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拭手,边听着温筠鹭的点评,末了笑道:“下次就改进。”
将要出门之时,周枫突然去了趟卧室。
出来时,手里拿着本书,道:“昨天出版社寄来的。”
温筠鹭看那封面:“你的书?”
“嗯,上个月交的稿,还挺快。”周枫笑笑,走近,递给她,“送你吧,要吗?”
温筠鹭接过,手指按在书背面带着余温的地方:“谢谢,这本新书预计发行多少?”
“五万来本吧,到时还要上平台宣传。”周枫见她要打开,伸手拦了拦,“回去再看吧。”
“神神秘秘的。”温筠鹭收了手,笑,“走了。”
“好。”
手握住门把手时,周枫又叫住她:“温教。”她捻了捻手指,问,“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过年嘛,小半个月吧。”温筠鹭看她表情有点怪,不由挑眉,“怎么了?”
“没什么。回来提前和我讲。”
“嗯。”
出门下电梯,直到坐上了车,温筠鹭才仔细打量手里的书。
书名《梓庄旧事》,封面黑白褐交杂,掺着点泥样的黄。
中间用水墨线条画着个孩童在旷野上踮着脚放风筝,一看,大概能猜出书的主题。
上次周枫跑去田埂找灵感,约莫就是为这本书吧。
打开书皮,翻到扉页,竟夹着片宽大的梧桐叶。
已被弄干,做成了一柄叶脉书签,压得很平,呈半透明的棕红色,系了同色丝带。
取出,犹如赤翡翠鸟的尾羽,轻盈剔透。
温筠鹭失笑,这不是周枫那天在学校捡的梧桐叶吗?
收敛心思,继续看向那扉页。
上面大段是书的出版信息介绍,往下有段空白,用钢笔手写了一句话:
“细雨淙淙,梧桐不闻。”
风流修长,颜筋柳骨。
是周枫的字。
颜色浓黑,凑近闻,还透着股清透沉稳的松烟徽墨味。
应该是今日刚写上去的。
温筠鹭伸出手指,用指腹慢慢摩挲了下这行字。
入木三分,微凹不平。
那点起伏硌得她整个人都乱了乱。
*
温筠鹭爷爷奶奶早年从政,退休以后住在市郊的一处私人山庄。
园林式,背靠一座山丘,山丘上有片茶园,种着毛尖连翘等,专门请了人打理,平日里二老偶尔会上去看看。
腊月天冷,温筠鹭住的那屋玻璃面上起了雾,清晨起来隔着濛濛雾气远眺,只看见点黯淡的灰和深得发黑的绿。
过年倒热闹,不光他们,在浙江做生意的二叔二婶也回来了,还有早已成家的堂弟温筠珉一家。
除夕那天吃团圆饭前,温筠鹭和周枫聊了两句,主动给她发了视频通话请求。
没接通,被挂了。
周枫很快发来消息解释,说:在卓元思家吃饭呢。
温筠鹭皱眉:你们不是都......
没明说,但意思很明显。
周枫回:还是朋友呢,主要是他爸妈喊,不好拒绝。
温筠鹭笑了笑,有点失落:好吧。
又问:木通呢?
那边静默片刻,没一会儿,发来一个小视频。
点开,木通偎在周枫脚边,它身后,卓元思正逮着它可劲薅毛。
温筠鹭抿了下唇,没回。
周枫没觉察到她那点小情绪,发来句语音,笑说:“卓元思非说他算是半个广东人,跟小羊木通亲。”
温筠鹭:嗯。
周枫:他妈是广东的,所以说是半个广东人。
温筠鹭:哦。
周枫:......温教?
温筠鹭垂眼,深深叹了口气,问:他女朋友呢?
这俩关系好,也总得避讳点,好歹这卓元思也要结婚了。
周枫说:在呢,跟他妈说话。
温筠鹭:她不介意?
隔着屏幕也能想象出对方悠闲恬适的模样:我是红娘,牵桥搭线的月老,她介意什么?要有事早有事了,我对卓元思可没意思。
温筠鹭在输入框里来来回回删减打出的字,许久,才发道:也是。
门被敲了敲,陈连敏推门进来,喊她:“下来吃饭吧。”
聊天戛然而止。
饭桌上热火朝天,过年聊的就那些话题,期间难免提起温筠鹭的终身大事。
她家情况特殊,顾忌她爸妈的职位,温筠鹭很低调,家世背景都不能随便往外说,更别提出柜这种大事了。
国内的,除了本科交往的那两位女友,身边人也就温寄言和陈连敏知道她性向。
温筠鹭低调,也不混圈,连好友那边都瞒得滴水不漏。
故而逢年过节,难免常被催婚。
温筠鹭倒不担心这个,她爸妈会替她挡话。
只是挡多了,难免会不耐烦。
吃完饭,上楼。陈连敏来她那屋,弄弄这个,弄弄那个。
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是打算孤独终老了?”
温筠鹭失笑:“哪有这么夸张?”
陈连敏瞪她:“说喜欢女孩,除了你读书时提起的那三个,也没见你再谈。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不管是男是女,总该定下来。这么久了,就没再见到动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