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大怒:“好心提醒你,你这个态度!活该你没朋友。”
说完,她“哼”了声,头也不回走了。
罗艽哈欠连连地回到屋中。
室友泱泱已经睡下,为她留了一盏灯;但也显然并未熟眠,还翻来覆去地,嘴里念念叨叨。
想起洛川的提醒,罗艽站在榻边,犹豫着要不要多问一嘴。
毕竟她这个室友挺喜欢方檑,别说方檑的剑,就连方檑的埙是什么材质、由何人打造,泱泱都知道不少。
问吗?
思忖片刻,罗艽选择作罢。
一把剑能有什么稀奇?明日见了就晓得了。
多忧多虑反而徒添烦恼。
罗艽翻身上塌,拥枕睡去了。
*
翌日清晨,罗艽与方檑的比试在第一场。
方檑提剑而来的时候,罗艽到底还是想到了洛川的话,才多看了几眼方檑手中剑。
只能说,平平无奇一把剑,平平无奇一个人。
小童还未报出比试事项,方檑先起了话头。
“小蕉同门,昨日可谓风头十足。”他扬起一个不那么自然的笑,只道,“倘若打赢你,是不是亦可扬名?”
罗艽只问:“缘何要扬名?”
方檑笑道:“人总是希望被别人记在心中的。”
罗艽没再问,只心道:这人向来如此怪异,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行事也神叨叨。哦,还大晚上吹埙,恼人得很。
小童朝她们拍拍掌,潇洒一挥袖。
“剑阁终试第二日第一场,启!”
只见小童话音刚落,方檑正欲退开半步挥动长剑,罗艽已提剑而上。
电光石火间,长生剑的剑柄如流星而落,敲在方檑额角、肩上与前胸。
——仅仅沉吟一瞬,罗艽以掩耳之势将对方撂倒在地。
罗艽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洛川说这方檑的剑有古怪,那就让他出不了剑!
而台上台下,无一人反应过来。
直至罗艽收剑站回原处,四周才零零碎碎地响起许多吸气声。
“谁看清了?你们谁看清了?”“敢情这方檑到她面前就一纸老虎?好没用……”
“好生恐怖!这渔家女怎能如此变态!叉叉叉,咔咔咔,切菜一样!”“还好她只挑分高的打。不然……我可能已经噶了。”“…………”……
人群之中,嘈杂的观战声越发响亮。
周倦好容易舒出一口气,却又是一阵后怕;只心道,原来昨日,这渔家小蕉当真是给她留够了面子。
而观战高阁上,许嘉瑞也掐了把人中。
她从袖中取出三枚金元宝,放到叶青洲案上。
毕竟前日……她赌的是方檑。
叶青洲坐着没动,只将目光极快地掠过凤凰台。
无人注意到,雪白的眼纱与纤长眼睫下,分明藏了许多笑意。
可凤凰台上的小童踌躇片刻,却未宣布罗艽的胜出。
便看凤凰台上,瘫倒在地的方檑挣扎着起了身。
他颤颤巍巍握起剑柄,捂着胸口,给自己顺了气。
罗艽叹了口气。
她竟是忘了,这风仪剑阁的试炼,要么是将对方打下凤凰台,要么是对方认输,那才是获胜。倘若只是把人打趴在凤凰台上……显然不够。
要是把人打没气了呢?要是……
可才想了个开头,罗艽立刻打住。
‘这可是名门正派的剑阁试炼!才不是什么江湖打打杀杀。’罗艽心道,‘还有旁人看着呢。’
善哉善哉,差点儿闯祸。
罗艽沉下气,抬了抬长生剑。
方檑提剑再来。
毫无悬念地,罗艽又送了他一记剑气,将人击飞在十余步之外。
跪倒在地的下一刻,方檑咳出一口血,一捋鬓角,立刻又没事人似的站起来。
再战。
第三次、第四次……
不出意外,罗艽次次将他打趴下,他又次次站起来。
若说前几次罗艽还持着点到为止的想法,下手都有克制,那么从第四次往后,她下手都不再留余地。
但方檑还是次次站起,又提着剑冲上来。
罗艽知道,这不是是剑有问题。
是人有问题。
她打出的剑招几分力气,她自当有数。
可那方檑每次被重击之后,瘫在地上半死不活,下一瞬却如觉察不到痛一般,又是浑身战意。
这人,分明是服用了‘刍良散’一类的药物!
百年前,罗艽曾在漠江城里见过这种药,而这种药再研续下去,就和漠江城那人人惧怕的‘活死人’搭上联系了。
活死人、刍良散。
这药物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提升战力、刀枪不入,甚至还有愈战愈勇的能力:越是伤痛,服用者越是心潮澎湃。
可待药劲一过——通常三四个时辰——服用者整个人都会疲软不堪,少至虚弱几日,多则四肢剧痛无比、如患顽疾。程度深浅通常取决于药效发作之时,服药者拼命的程度。
眼下,方檑这番拼命……是明日不想再打了么?
眼见着方檑又是不要命地冲来,罗艽提起剑,顺带踹去一脚。
罗艽本诧异,缘何方檑会有这些药物。
毕竟漠江城早已湮灭百八十年。
可转念一想,彼时那些西域的药商便有倒卖药剂的行为,将漠江城的毒蛊传得神乎其神,如今大抵更盛。
方檑估计是去了黑市一类的地方,也不知这药物的弊害,糊涂着就服下了。
而眼下看他的打法,只怕用不了几日,这人便要生不如死了。
‘真可怜。’罗艽心道。
适才被她一踢,方檑已然要落去凤凰台下。他以剑为肘,奋力攀在边缘,好歹没让自己掉下去。